經過我再三追問才知,原來我和有婦之夫同居並被拋棄的事情,早就輾轉從很多老鄉的口中,在家鄉傳得沸沸揚揚了。事情傳來傳去,各個版本都有,最離奇的一個版本是,我跟那個有婦之夫還生了一個孩子,是個男孩!

事情輾轉傳到村裏的時候,我成了別人口中的一個笑話。別人笑的並不是我跟有夫之婦同居的事情,而是笑我在這件事上,竟然一分錢都沒賺到!那段時間,媽媽和弟弟出門,總有人指指點點,說著風涼話,最後還是住在鄰村的大姨悄悄告訴她的。

我真是傻,真的!“金秋”廠有近萬人,其中以湖南人和四川人為最多,不要說我們縣,就是我們鄉,肯定也有很多人在那裏打工的,隻是我不認識而己。我不認識他們,但做為高總兒媳婦麗娟的好友、孟姑娘的助理、IE主管沈洲的“情婦”,他們肯定是認識我的。

想到這裏,我羞愧得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我恨自己,不是因為我自己受到傷害,而是因為我把媽媽、弟弟、乃至爸爸和列宗列宗拖進了恥辱的沼澤!我們楊家在村裏雖然人數不多,但一直是清清白白做人的啊!特別是我爸爸,他在世上,雖然貧窮,雖然老實,卻把麵子看得比天還大!

但一切都己不可逆轉,我為家人貧窮的尊嚴蒙上了奇恥大辱,連累父母兄妹三低九族都要遭受名譽上的貶損!我唯有放聲大哭,雖然於事無補,但我好想眼淚能衝涮掉所有的恥辱!我的哭聲很快驚動了海鷗,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大約是媽媽並沒有告訴他。

他站在我身邊,不停哀哀地問我:“姐姐你怎麼啦?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抬頭看到他那張純淨的臉,那滿臉的擔憂,不由把他摟在懷裏,哭得更凶了。海鷗越這樣懂事,這樣心疼我,我越難受。我的弟弟,我親親的弟弟,他還不知道,因為不爭氣的姐姐,他在背後,不知道被別人嘲笑了多少回!

媽媽的眼淚很少,隻是望著我們姐弟倆,不停地歎氣。我不怨媽媽,她是傳統的中國女性,長期病痛、中年喪夫,辛苦了大半輩子,她的眼淚,早就流幹了!

不知哭到什麼時候,我才平靜下來。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上的床,但我知道,我上床後怎麼也睡不著。眼淚一次次湧上我的眼眶,我的臉龐濕了又幹,幹了又濕。我感覺我回到故鄉了,回到親人身邊了,但故鄉似乎又不是我想象的故鄉,近在咫尺的親人也離我很遠很遠。

寂靜無聲的夜裏,我在黑暗中睜大雙眼。我仿佛看到了我22年來所走的路,我一點點想著這22年來,別人對我的好。也一點點想著這22年來,別人給我的傷害。這次回家,我原本是想療傷的。沒想到,還沒愈合的傷口卻早就被人揭了起來,並重重灑了一把鹽。這把鹽預示著,隻要我活著,我的傷口便永不會愈合!甚至連我的兒子、孫子也會活在這個陰影中。

在我們這個信息並不發達的村莊,很多人家都是幾代十幾代之前就住在這裏的。我清楚地記得,小學時有一個男同學,他綽號叫“小花轎”,這個綽號來緣於他爺爺。在他爺爺還是一個七、八歲孩子的時候,村裏兩個老人在一起講他太爺爺和太奶奶結婚時的情景。七、八歲的小孩子,正是多嘴多舌的時候,他爺爺就湊熱鬧地說了句:“我記得的,那時候我還看到花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