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想引大人注意的、調皮的小男孩來說,這本來沒有什麼,但卻被兩個老人傳了出去,並從此他爺爺便被人稱做“花轎”,真名倒沒人記得了。我同學他爸爸先被人稱為“小花轎”,後來他爸生了我同學,他爸便退休為“花轎兒子”,我同學便被人稱之為“小花轎”了。

這就是傳言的威力!“人言可畏”這四個字,沒有誰比農村人理解得更為深刻了。有那麼一刻,我忽然恨透了這所謂的家鄉!

好在媽媽畢竟是媽媽,第二天起床時,她己經給我打好了洗臉水,並把飯菜做好了等我,象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媽媽不罵我不打我,卻比罵我打我還讓我難受。她望我時那緊皺的眉頭,就象一把尖刀一樣切割著我的心!

剛放下碗筷,大姨就聞訊趕了過來。大姨仍然象以前那樣,因為家境好,人比較外向,話也很多,是個標準的“長舌婦”,我一直很不喜歡她。但出於禮貌,我還是和她打了個招呼。

大姨笑眯眯打量了我好一會兒,重點部位是脖子和手腕,又摸了摸我身上的衣料。摸過之後,她不屑地撇了撇嘴,下了個結論:“海燕沒有坡上的翠翠掙的錢多。嘖嘖,翠翠上次回來,光是脖子上的項鏈和手鏈,聽說都值好幾萬呢。”

媽媽原來愁苦的臉立刻就拉了下來,問我:“這幾年,你存了多少錢?”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大姨就搶著道:“聽說翠翠,存款有好幾百萬了,光存折就好幾個呢!”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兩萬和好幾百萬相比,實在寒酸到了極點。

媽媽則熱切地盯著我,豎起了指頭,一個勁地問:“一百萬?五十萬?二十萬?十萬?五萬?”她問一次,我的心就收緊一次,但我實在不忍心看媽媽再次失望,在說到三萬時,我勉強點了點頭。

媽媽這才長噓了一口氣,總算還不至於太丟人。

這讓我很是鬱悶,我的媽媽,曾經是非常善良和寬容的一個人。我不知道,是什麼讓她變得象現在這樣勢利和斤斤計較了?

大姨似乎還想說什麼,我借口夜裏沒睡好,趕緊躲進了另外的房間。大姨有些失望,又轉頭和媽媽竊竊私語起來。

大姨走後,我忽然想起了什麼,問媽媽:“坡上的翠翠,她在外麵做什麼?”

媽媽歎了一口氣:“還能做什麼?在廣東賣豬肉唄。”

“賣豬肉”是我們家鄉話,意思就是賣身。我鬆了一口氣:“我說呢,真正在外麵安安靜靜打工的女孩子,是很難掙得了這麼多錢的。”

沒想到一聽這話,竟惹得媽媽一下子火起:“賣豬肉怎麼啦?人家賺到了那麼多錢?給家裏起了好大一座房子呢!父母麵上多有光彩!你又怎麼樣?你和那個該死的男人,要錢沒掙到錢,要人沒找到人,害得全家在鄉親們麵前抬不起頭,你還不如去賣豬肉呢!”

我望著一臉怒氣的媽媽,心裏象針紮一樣難受。忽然明白,爸爸的早逝、苦難的生活、三年的疏離和我帶給家中的羞愧,己讓母女之情早就變了味!

我怔怔地站在房間,眼淚再次流了出來。媽媽仿佛沒看到我的眼淚一般,不耐煩地說:“你就知道哭!你大姨說得對,你讀書腦子都讀迂了,在外麵吃不開。這次回來再不要回去了,找個人嫁了算了!”

我下意識反駁道:“我不要!我才22歲,不著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