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歎了口氣說:“沒什麼,隻是想想很難過。在治安隊那一夜,真的是活得豬狗不如,沒有一點的人格和尊嚴。幾百多人被關在一間大屋子裏,邊坐的地方都沒有,隻能站著。男男女女的,蚊子又多,還有人大小便。那些治安員,簡直是把人當牲口一樣,隻要能拿到錢,根本不管你的死活!”

我拿毛巾給他擦眼淚,安慰道:“都過去了,你這不是出來了嘛。”

他不置可否地搖搖頭,再次歎了一口氣:“在東莞平均每平方公裏的土地上,都站著至少2000名外來工,外來工的人數是東莞本地人口的百倍甚至更多。但我們從來隻是被視為創造GDP和利潤的機器,而不是這個城市的一員。甚至這個城市在統計人均GDP的時候,也是無情地把我們這些外來工排除在外,雖然這個城市的一磚一瓦都出自我們之手。這樣的‘統計原則’,充分體現了政府部門和當地官員對我們的冷漠!所以無論在東莞生活多久,在這裏,我們卻沒有事業,沒有家庭,沒有房子,沒有生活,沒有未來,什麼都沒有!”

我由衷地說:“你懂得真多!不過你們讀過大學的人總歸比我們好呢,我們工資更低待遇更差。我們更慘,被人稱為打工仔打工妹,你們還是白領呢。”

他苦笑道:“什麼白領藍領,白領不過是某些人掩爾盜鈴,在這片土地上,所有外來工本質上是一樣的,都是社會的最低等,當然,有錢人除外。”

說到這裏,他好象很累了,疲倦地閉上眼晴,再不說一句話。

我以為是他還在為被抓難過,並沒有放在心上。晚飯我們是出去吃的,點好菜,我便去洗手間。再回來時,看到他正神情激動地打著電話。遠遠地看到我過來,立刻慌亂地放下了。

我心中閃過一片疑雲,小心翼翼地問:“給誰打?是小顏嗎?”

他堅決否認:“當然不是!”

我略略放下心來,但總感覺吃飯的時候,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看我的眼神,也是躲躲閃閃,不再象前幾天那樣坦然。我以為他是受了驚嚇的緣故,並沒有放在心上,但飯桌上的氣氛還是沉悶了下來。

他忽然說:“如果我以後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原諒我嗎?”

我開玩笑地說:“男人是否愛一個女人,就在於他是否娶了她。倘若你娶了我,說明你很愛我,對一個很愛我的男人,有什麼我是不能原諒的呢。當然,你拋棄我例外。”

聽了這話,他麵色一變,隨即訕笑道:“怎麼會呢?我當然會娶你。”

我嬌嗔道:“那就好。對了,我明天還要去拿錢,昨天趙直不在。”

他低下頭,試探地問:“我現在心情不好,既然你在那邊簽了單,不如先做做吧。過段時間再回來,好嗎?”

我想起所謂的簽單不過是死纏爛打出賣色相,很想告訴他實情,但看到他萬般為難的表情,終於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委屈地點了點頭。

那一夜,他一直擁著我。第二天一早,為了不影響上班,我早早起了床,剛穿好衣服,他卻從背後一下子緊緊抱住我,哭了起來。他在我的麵前,一直是成熟而堅強的。我想,可能是這幾天發生的事讓他變得脆弱了吧。我柔聲安慰道:“你再睡一會吧,周未我就回來看你。”

誰知,聽了這話,他哭得更厲害了,把我勒得都差點喘不過氣來,邊哭邊說:“不如,我在你肩上留個牙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