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娟邊幫我放行李邊疑惑地問:“你為什麼辭工啊?早跟你說過了,我們廠現在不招人。”
盡管心裏有一肚子委屈,但想想被解雇終究是件很丟臉的事,我漲紅了臉,故意憤憤地說:“不想做了,累死人,氣味又難聞。”
麗娟有些恨鐵不成鋼:“你真是的,隻要找工哪裏都一樣累的呢。”
我隻好打落牙齒往肚裏咽,勉強笑笑:“你們廠雖然累工資高啊,亮光廠算什麼啊,又累又難聞,工資也低。”
麗娟有些為難:“可我們廠招工都招熟手,象你這樣沒技術的要想進去一定交介紹費的,等陳剛回來再問問吧。”
不一會兒,陳剛就端著一大盆衣服回來了,原來他是到院子另一側的水井邊洗衣服了。這個院內的所有住戶共用一個水井,水井就是很古老的那種,要先用一個桶吊下去才能提水。雖然各個房間都有一個水籠頭,但這些水籠頭是長期擰不出水的。出租屋的住戶每人每月要交5塊錢的水費,麗娟他們兩個人每天要交10元的水費。
麗娟一跟他說我辭工了,陳剛趕緊安慰道:“辭就辭吧,電子廠雖然好進,但工資太低了。女孩子在這邊找一份工作還是很容易的,或者你先隨便找一份工作,等我們廠招工了再進。”
經他一說,我和麗娟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到底陳剛出來的時間久一些,他甚至沒有問我為什麼辭工,這讓他對他很是感激。我心事重重地搬了個小板凳在麗娟身邊坐下,跟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
陳剛在門口晾好了衣服,和我們打了聲招呼又匆匆出去了,說要去市場買菜。這讓我很不好意思,我知道,如果我不來的話,他們就會吃中午剩下的菜。
我望著他的背影,感覺他走起路來雙腿直直的,很不正常。我擔心地問:“陳剛的腿怎麼了?走起路來感覺怪怪的,他以前走路可不是這樣子呢?”
麗娟難過地說:“所有燙工都是這樣的,特別是大燙。他們用的都是水蒸汽式燙鬥,溫度非常高,這樣才能把衣服燙得平整好看。為了使上勁,燙台要調到正好和大腿部根部平齊,時間長了,那地方都被燙鬥的高溫灼傷、起泡、破裂直到結疤。好了以後又要被灼傷、起泡、破裂再次結疤。這幾天,他那地方的水泡正好破裂呢。”
說到這裏,她忽然看到我的手,驚叫道:“你的手怎麼了?以前你的手又白又細,連斑點都沒有的。”
我苦笑:“和陳剛一樣唄,這還算好的,做了一段時間統計呢。你要是看到我們車間那些女孩的手,那才叫慘呢。”
麗娟歎了一口氣:“做什麼都不容易啊。”我深有同感。
晚飯是陳剛做的,他買了一條魚。魚很大,渾身都是肉,魚肉很嫩,味道也很鮮美,我吃得好開心,好久沒有痛痛快快吃一回飽飯了。後來我才知道,這魚叫塘虱魚,長得又長又圓,是養在髒水髒泥裏,依靠垃圾和腐屍生活的,非常好養。因為嫌髒,有錢人從來不吃的,卻是我們打工者的美食。塘虱魚才兩塊錢一斤,買的時候讓賣魚的幫忙剁成小段,每小段一寸來長,然後放在油鍋裏煎,煎好了放上辣椒,非常美味。如果塘虱產仔的時候呢,又可將將它的仔單獨挑出來,放上蔥蒜,又是一鍋好湯。
吃罷喝足,我們聊了一會天,陳剛就回廠去了,這讓我很過意不去。因為他們廠有規定,外出住宿要申請的,如果沒申請就外出留宿,被查房查到要罰款的。所以麗娟和陳剛都己經做了外宿申請,他們在廠裏己經沒有床位了。今晚陳剛回廠裏要和別人擠,不知道要和別人多說多說好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