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嫉妒和怨恨衝昏了頭腦的我,恨不得馬上讓她從我眼前消失,實在非常厭惡跟她講話。甚至連開始想提醒她李連平是什麼人的念頭都打消了,巴不得今後有她好看!

曲雲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統計本來就很簡單,她學得很快。所以下午上班時,我便將統計用的直尺、筆、報表等物交給她,很平靜地坐到披鋒台前。但我還是感到某種異樣,以前和我很要好的幾個女孩子,甚至連羅小花,都盡量避免和我講話或走得太近。反而是曲雲,大概是我教了她,又是老鄉的緣故吧。她一有空就坐在我對麵,問這問那的,很是親熱。

該安慰我的人不安慰我,過來安慰我的人我又不可能和她做朋友,心情非常壓抑。我一邊削披鋒一邊想:現在出廠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所以再委曲都要忍,什麼時候金秋廠招工了什麼時候走人。

但我的如意算盤打得太早了,加班到十點下班時,我們班所有人排隊離開車間。向麗忽然追上來說:“楊海燕,你留下。”

我心裏一沉,顫聲問:“什麼事?”

向麗同情地說:“你被解雇了。”邊說邊遞過一張解雇通知單。

看到通知單上張培的簽名,我忍了一夜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沙啞著聲音問:“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向麗小聲說:“張課長己經簽名了,等一下保安部會來人帶你去辦手續的。”

我知道,所有被解雇的人保安部都要派一名保安跟在後麵辦手續的。從收拾行李、到人事部交東西、一直到會計部結了工資,保安都會跟著,象押解犯人一樣。這樣一想,我心中的屈辱更大了。

趁保安部還沒來人帶我,我象瘋了一樣四處找張培,終於在打料房找到他時,望著他那張冰冷的臉,我全部的怒氣都變成了一聲怯怯的疑問:“張課長,為什麼要解雇我?”

張培傲慢地說:“解雇人還要理由嗎?怎麼?馬課長都走了,你還想冒多大的泡嗎?”說完再不理我,大聲喝斥跟在我身後的向麗,“你是怎麼做事的?為什麼還不叫保安部派來人帶她辦手續!”

向麗委屈地說:“己經打了。”

張培不屑地掃了我一眼,怒氣衝衝地走了。

來帶我辦手續的是李連平,望著他那張得意洋洋的臉,我真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我卑視這個人,可偏偏我被解雇的狼狽全程呈現在他麵前,還有什麼比這更讓我無奈的事情嗎?

我在李連平的陪同下,先是進房間收拾了一下行李。我的行李本來就很少,所以很簡單就收拾完了。在李連平冷冷的目光中,原來宿舍裏親親熱熱的姐妹,沒有一個人和我打招呼,全都是如避瘟神一般。想起那天我因為同樣的原因對石輝和許娟的冷漠,也理解了他們。我深切明白了人一走茶就涼這個道理,誰會為一杯涼茶浪費感情呢?再說,我是被張培解雇的人,倘若她們和我走得太近,便是跟張培作對,也許下一個走的人就是她們了。

到人事部交了員工手冊、廠牌,到總務部交了飯卡,到會計部領了工資,我便是亮光廠一名被解雇的員工了。

離開廠門時,一直不言語的李連平忽然皮笑肉不笑地問:“知道為什麼你會被解雇嗎?”

91。

我不由一愣,試探地問:“難道是因為你?”

李連平挖苦道:“你還不算太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