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層並不堅固的琉璃罩子總有被擊穿的那一刻。那些過往的回憶,不值一提的尋常,房前屋後墻頭馬上,在歲月中煉化成刀,刺穿了百年後的他。
沈泊舟以為自己是寡情的,現在他不敢說。
因為他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全部呼吸。
他甚至感到恐懼。
陶眠在睡夢中翻了個身,不小心弄掉了額頭上的手帕。
沈泊舟把它撿起,扔進盛著冰水的盆子,等它吃飽了水,再一下一下擰著,貼在陶眠的額頭。
隨後他重新坐在圓凳之上,預備著守到天明。
“仙人師父,快些好起來吧。”
沈泊舟輕聲說著,聲音像香爐升起的裊裊輕煙,化在夜色之中。
……
陶眠的身體比任何人以為得都要好。不過短短一夜,第二天清早,他就退了熱。
然而李風蟬過來的時候,他仍是躺著不肯出門見風。
李風蟬隔著窗子與他喊話。
“小……吳!你好些沒呀!”
她還記得陶眠在外麵的化名。
房間內很安靜,不一會兒傳來了咳咳的聲音。
“我,咳咳……還不行,身子難受,咳……還請風蟬,幫我請幾天的假。”
李風蟬“噢”一聲,隻當他病沒好,挎著書本顛顛跑出門去。
屋內,沈泊舟的目光落在床榻上的人。
陶眠用被子蒙住自己的下半張臉,賊眉鼠眼、鬼鬼祟祟地瞄著窗外。
等窗戶紙映出來的影子越來越小,直到徹底消失後,他才把被子掀開,呼出一口氣。
就算不說,沈泊舟也能看出,這是又打算裝病偷懶了。
陶眠一連稱了七天病,有楊先生佐證,其他的先生師傅還真放過他了。
畢竟楊先生在桐山派的信譽比吳老二高多了。
陶眠自己裝病,還不讓徒弟去。其他弟子在上課習仙法,他和六船就偷偷摸摸下山,逛吃逛喝,玩玩樂樂。
六船說教劍術的師傅給了他們一本新劍法,必須要在九日內學會。
陶眠咬著糖糕說什麼破劍法還要本仙君親自學,隨便翻兩眼,就說看會了。
他好像還有些小毛病沒好利索,在太陽底下曬久了就頭暈。沈泊舟這個當徒弟的,把剩下的吃食還有些雜七雜八的小手工都包起來,跟著兩手空空的陶眠回山。
等到第八天,一清早,沈泊舟收拾了自己的包袱,來到陶眠的屋。
“仙人師父,”他知道陶眠醒著,“我思慮了很久,還是決定,與師父辭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