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泊舟把她叮囑的事項一一記下,最後點點頭。
“我都記好了,李姑娘放心。”
李風蟬活動兩下僵直的肩膀。
“天色晚了,我也該回去了。如果有什麼處理不來的,就叫我。”
“好。”
沈泊舟把李風蟬送出了門,等人推開院門離去,這才返回到屋內。
陶眠從下頜到腳被厚重的棉被蓋得嚴嚴實實的,呼吸聲很沉。不過是送個人的工夫,他就又睡過去,眉頭緊鎖,眼皮在不停地顫,睡得並不安穩。
沈泊舟輕手輕腳地搬了個圓凳子,坐在床榻旁邊,手背貼著師父額頭上的帕子。
還是冷的,先不用換。
他把手又收回來,沉默安靜地凝視著仙人的臉。
沈泊舟和李風蟬不一樣,他跟在陶眠身邊也有段時日了,對於這些修真的事兒耳濡目染,了解不少。
修煉到一定程度的修士,因為身體強健起來,風寒這類的小病,許多年都不會染上一次。
像陶眠這樣得道的仙,就更不必說了。
他現在出現如此癥狀,恐怕是因為受了什麼強烈的刺激,導致氣血逆行,靈息大亂。
隻不過是跟傷風較為類似,但病根更深、更復雜。
他知道陶眠為何變成這樣。
沈泊舟沒有跟著師父去楊先生那裏,眼下多少有些後悔。
楊先生不懂他緣何崩潰心碎,作為陶門弟子的沈泊舟,大抵是明白的。
他明白,卻不能感同身受。
但總歸有個知根知底的人在,也讓陶眠那一刻不至於徹底碎裂。
師父啊……
沈泊舟在心底嘆息一聲。關於前幾位師兄師姐的故事,陶眠在他拜入師門之後,不管他願不願意聽,都給他科普了。
關於大師兄顧園,陶眠說得最短,大概是因為他早早地離山,後來又久久地未能相見,他們之間沒有許多驚心動魄的傳奇故事。
然後陶眠會沉默,很長時間地沉默。沈泊舟過去不解,現在想來,那沉默是漫長的思念。
仙人和他的大弟子在訣別後,一年一年,重復著想念和回憶。
沈泊舟想,或許顧園的早亡和這種鬱結的心情也脫不了幹係。情深不壽,他本就事務纏身,不得休息。再加上這樣對桃花山日日夜夜的幽幽牽掛,鐵打的人也承受不住。
不知道陶眠有沒有想過這方麵的原因,沈泊舟想到了,卻也不打算告知他。
顧園身邊肯定會有人知情,朝夕相處,不可能不看出端倪。但對方也選擇保持沉默,恐怕就是不想讓活著的人太心傷。
仙人或許是猜到了,但他也不會勸自己相信。他唯有粉飾著,糊塗著,繼續他的長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