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2 / 2)

瓜被井水浸潤,涼絲絲的。幾刀切開,翠皮紅瓤,煞是脆甜。

我們三人環坐在院落的那張矮矮的小木桌,一人手裏捧了一塊月牙形的西瓜,消暑解渴,隨意閑談。

我出了好多汗,水淋淋的,真是怪事。哪怕酷暑降臨,桃花山也從不會將人蒸到這種地步。

抬手一抹臉,才發現,哪裏是汗,全都是我的眼淚。

我就這麼流淌著淚自夢中醒來。恍然察覺,原來那並不是虛幻的夢境,而是我已經走出了很久的回憶。

夜來有夢登歸路,是我想家了。

回首軟紅塵十丈,爭似桃花雞犬。

這裏不是我的家,我和隨煙不能死在此處,無法安眠。

我做出了一個決定,我要背著隨煙的屍體,去那座山,那個早就準備好的墓。

第54章 飛雪塵煙

我背著隨煙的屍體,在水岸邊發現一艘廢棄的漁船。我心想,不如這樣順江而下,也好。

如果我支撐不住了,就任憑自己隨波流去,枕著一江星河。

中途有一位不速之客登船,是個長相頗為明艷的女子。

她說她自青樓逃出,賣身不賣藝。

我一怔,她呸呸兩聲,說反了,賣藝不賣身。

我問那你帶樂器了麼,給我奏一曲吧。

她連連點頭,篤定自信的模樣。隨後鼓起臉頰,給我展示她的獨門手藝,開始用手指彈自己的臉。

我沉默,抬手叫停了她的演奏。

她說如果加錢可以欣賞她手彈肚皮的壓箱絕活,我不得不勸她消停一會兒。

體內的毒到現在都沒有要我的命,明明已經窺見死亡的門,中間的一段路卻被拉長許多。

長夜無可消磨,我實在承受不住她的才藝表演,給她一袋子錢讓她收手。

隨後又說,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的故事很長很長,不知是否因為一顆心早已過載,總想著對誰訴說。

我不認識她,不清楚她的來歷,也不知曉她的過往。

一個外人,說點真心話也沒什麼。

我提前聲明,我中毒已深,大概是要講到中途就會死。那女子沒有慌亂,反而兩手抱著膝蓋,眼睛亮閃閃地望著我,一副準備好了的模樣。

我說我的人生是悲劇開場,悲劇收尾,最終什麼都沒擁有,什麼都不留下。

女子雙手托腮,感慨一句——沒事,最起碼你還有錢能讓人聽你講故事。

我的驟然沉默讓氣氛頓時尷尬,她嘿嘿傻笑兩聲,請求我繼續。

我想,該從哪裏講起呢。

如果我有機會再聽一次那夜的話,或許會為自己錯亂和顛倒的故事而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