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2)

毒藥已經影響到了我的神智,我說話顛三倒四,女子卻並不打斷我,而是津津有味地聽下去。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我隻是,太需要向誰訴說。

我講了梨花村,講了桃花山,她從我並不華麗的鋪陳中幻想出它們的美,連連驚呼,如在眼前。

我提起老仆、秀才、左使……我的恩人。

還有養父母、談家、幽冥堂……我的仇人。

她是個很會配合別人說話的人,提到前者她歡喜,提到後者,她代替我恨得咬牙切齒。

愛憎分明的性子。

最後的最後,我才與她講起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我的師父。

我的弟弟。

我的師父像乍破雲層的天光,驅散了我前麵人生的陰翳和不幸。

在桃花山是我一生中最歡悅的時光,沒有之一。

師父和山,把這樣千瘡百孔的我接納了,不帶任何附加條件。

這是我人生裏少數的幸事。

然後我提到了隨煙。

隨煙、談放、幽冥堂堂主……一時間我不知該如何稱呼他。

我隻能把一切過往,一股腦兒地傾倒而出,好的壞的混在一起,早已分不出彼此。

說到最後,我的眼眶漸漸熱了。

但對麵的女子哭得比我還傷心百倍。

她先是小聲抽泣,隨後又仰頭哭號,抹著眼淚,語無倫次地說些什麼。

她哭得有些滑稽可愛,我反而止住淚意,變得哭笑不得。

心中卻又有一絲寬慰,原來彌留之際,還能有人為我、為隨煙這樣難過。

她哭過之後,問我有什麼心願未了。

拿人錢財替人辦事,我給了她錢,卻不看她表演節目,她心裏過意不去。

我的身體此時已經漸漸說不出話了,想來,是總算要迎來終末。

我說我有兩件事相求。

其一,帶我和隨煙的屍體,回到梨花村。

其二,把我懷中的這封信送到桃花山的仙人陶眠手中。

我沒有力氣握筆了,如果不嫌棄,還請她幫忙代筆,完成信的最後一部分。

我和她素昧平生,這兩件事又並不容易辦。於是我叫她不必勉強。等會兒我就死了,她先應下來,之後該怎麼做,我也不會知道。

但她拍拍胸膛,信誓旦旦地與我保證,說她從不失信於人,一定把兩件事辦妥。

她說好了,現在你可以安心赴死。

我笑笑,仰頭望向漫天星河。

繁星鑲嵌在天際,落進眼底,墜入江流。

我仿佛也與它們融為一體。

師父,你經常掛在嘴邊的“萬物與我齊一”,是否就是這般感受呢?

她問我為何不回到桃花山,而選擇葬在梨花村。

我說桃花山的墳地已經很擁擠了,不能再容下我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