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和男人裏等封塔的人都走幹淨之後才敢從草叢裏出來。青萍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在草叢蹲了許久,此時天已經完全黑透。
她借著月光打量著麵前的男人:“你誰啊?我怎麼從來沒在南縣見過你?”
男人看著虛張聲勢的青萍憨厚一笑:“你不認識我,我認識你啊!你爹是孫州義,你是孫青萍,家裏是做香蠟的。你肯定認識我的,我盧浪啊,小時候還陪你上山打過兔子呢!”
“盧浪!你不是個小瘦猴嘛?幾年不見可真是男大十八變啊……先不說這些了,這塔怎麼辦啊?”青萍抬頭看向身形魁梧的盧浪。
“這錢老板不是什麼好東西,我來南縣的路上正好碰到他家傭人在後巷跟人嚼舌根。這錢老爺的獨子就愛哄騙些小姑娘,等把人騙到手玩膩之後就始亂終棄。有好幾個被拋棄後無顏麵對父母,就懷著身孕跳了井。從此之後那個錢少爺就噩夢連連,生了重病。”
“我估計那四個黃布裏就是那幾個未出世的孩子。”盧浪歎了口氣,大人的錯倒是讓這些孩子遭了罪。
“那咱們就把那個牛鼻子老道的符挖了,塔給他砸了,他們幹的破事兒憑什麼讓沒出生的孩子遭罪!”說罷就從樹下扒拉了根粗木棍,提著棍子就往塔那邊走去。
邊走還邊指揮盧浪去把黃符給刨了。
盧浪看她氣勢洶洶也不敢攔,隻見青萍走到塔前沒有舉棍就砸,反而拿外套將塔外的香灰輕輕擦掉,邊擦邊溫柔的說:“你們等會兒往旁邊躲躲,阿姨力氣大怕碎石頭蹦到你們。”
說完就見她深吸口氣,一棒子就捅破了封塔的石頭。
在她捅破的瞬間,盧浪似乎聽到了小孩兒的歡呼聲。隨著他把四周的黃符都刨出來,四周孩子的歡呼聲就更明顯了。
“你害怕嗎?”不知什麼時候青萍走到了他旁邊。
“有啥好怕的,冤有頭債有主,我不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門。”盧浪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
這人倒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明明怕得腿肚子都在打顫,但是嘴比鴨子都硬。
盧浪雖然腿肚子打顫,但是依然走到塔前。正當青萍疑惑他走過去幹什麼的時候,就看見他脫下外衣,用手拾起塔內的骨頭碎片。
“你這是幹什麼?”青萍問。
“這塔裏怕不止黃包裹裏的四個孩子,你看這一層又一層的白骨,怕都是這些年被人拋棄的無辜孩子……既然她們沒有父母安葬,那今天我就當一回父親,送這些孩子入土為安。”盧浪回話的同時動作輕柔的將殘骨收斂到衣服上。
“有了父親不得有母親?便宜不能都讓你占了,我也要試試無痛當媽。”說罷也蹲下來一起收斂。
在黑黢黢的荒郊野外收斂人骨,明明該是陰森可怖的場景卻莫名的溫情起來。
潔白的月光灑在兩人的身上,不知道哪裏飛來的螢火蟲照亮了塔裏的白骨。
恍惚間有好多半透明的小身影輕輕抱住了蹲在塔前的兩人,孩子們從未被溫暖過的心髒,此刻也怦怦怦的重新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