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因風吹皺麵,為雪卻白頭(3 / 3)

“這時候師伯出現了,用他的劍法解了師傅之厄,然後兩人就戰在一起。我師伯人稱“劍公”,你父親用的是鳳凰劍,兩人都是用劍高手,那一仗當真匪夷所思。他們不隻用劍,好像把天地萬物一相一勢都化作了他們的劍。我師傅當時目瞪口呆,後來他每一提及此戰,就一個勁的感慨說‘井底之蛙,井底之蛙啊!’

到得後來,兩人越打越慢,每出一式都似經過周密而精巧的考慮,而我師伯天龍子好像逐漸處於劣勢,誰知最後當你父親一劍辟到我師伯頭頂後,竟然突然棄劍歎氣說:“我輸了!”

溫柔女子如水的臉上突然現了兩抹紅暈,靜靜地不知在想什麼。

花絕頂突然歎了一口氣。

他的琵琶也隨他重重頓首,於是整個天地之間,一時充滿了別樣的歎息。一如麵對一件絕無奈何之事的蕭索、無聊、不情願!

風雪之中,四條淡淡的人影藉飛雪而來,一股濃鬱的殺氣隨風聲雪形化開來,充滿了四周。

歎息聲清晰的傳入耳中,但他們的身形並未因此停頓。

四劍如雪,雪如卷席,卷向立地四名大漢。

四名大漢驀然驚覺,慌亂之中仍以極快的速度擺好應對姿勢。他們好像並不知道這已晚了。

甚至尚未及驚覺之際,對方的殺氣已化為雪威透破了骨髓。

他們之所以能夠獲得沒失去生命的幸運,隻是因為那柄琵琶。

黃金琵琶十二弦。

弦弦掩映聲聲疾。

不為什麼,隻因為那風雪似比剛才的更疾更猛了一些而已,琵琶聲也隻好一往任情的淡淡地隨著風聲雪勢同起同落。

既非隨意。更非刻意。

風聲怒號,雪意狂疾,月輝流滯,能推動萬物順暢流利地發化出己所真之性情的天簌,豈非乃此?

該覺得溫暖的依然溫暖。

殺氣照舊濃鬱。

四柄劍已到了獵物的頭頂。

隻需要一個小巧的動作,劍們就可以欣賞到可愛的慘象。

但他們好像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那樣做倒不如藉機在本來能製作可愛慘象的時間裏,在風雪裏多翻幾個跟頭。

他們就可以多少遍刻苦訓練才成的靈巧的姿勢倒不如翻。

四劍之後跟著四柄劍。

八條淡色人影居然在這奇特的明月風雪之夜,對翻跟頭起了興致。

翻到樹杈上--------觀賞碧宮裏的金樽?

在雪地裏翻滾-------享受同雪相抱的雅趣?

翻到花絕頂跟前------近些欣賞琵琶之樂?

原先立著的四名大漢目瞪口呆地幹看著這一好客的表演。

白衣女子悠然而立,蒙眼的布條使她對場種得景象毫不所動。

隻是娥眉黛蹙,憂愁隻凝遠山。

她的憂愁,她的心事,到底是什麼?/這美麗溫柔女子的心事,一定很令人心碎,很叫人銷魂。

八條人影到得花絕頂麵前,終於停止了翻跟頭,八柄振振生寒的長劍齊齊對準了花絕頂。

琵琶之聲正在這時崆然而上,風雪聲頓時為之一寂,流露於花絕頂嘴角得依然是那不變的譏誚的微笑,微笑悠然種飲下那杯酒。

八個人的動作再未變本加厲。因為已經沒有了指引。

八個人皆是白衣逸然目光閃動,那裏麵流露的是痛心?是憤怒?是悲哀?反正少不了一樣----羞愧。

無雙博大的胸懷,霸道絕倫的引力,花絕頂的聖手魔音,縱使他們的大腦清醒至時刻不忘自己本來的任務,卻又怎抵得住無處不在的那根魔線如許強大的誘惑?

長劍映雪,也隻不過能稍稍掩蓋他們那小小的受挫的虛榮而已。

花絕頂左前一人沉聲喝道:“花絕頂,難不成你要造反?”

花絕頂淡淡一笑,口氣裏絲毫不含醇酒的香鬱:“我本非神劍中人,又何來造反?”

“輸了?輸了是什麼意思?”這句裘南鋒尚未啟齒的疑問,段良已然替他說了出來。

“我也不明白,連我的師父都糊塗了。又何況我呢,其中的道理他們二人此後從未言說,不過在我以後二十年來修煉的過程中反複地揣摩體味領悟,終於漸漸地了悟了個中的道理``````

一場決鬥成敗的原因竟需二十年的苦功與揣摩,其原因的非同小可更是可見,其下的工夫可見一般。

段良繼續絮絮地向陷入沉思似有所悟的裘南鋒傾訴他的得意發現,他的平和的語氣中也的確多了幾分得意。

我起先以為莫不是師伯故作下風以給對方麵子而暗中使對方吃了些小虧比如在他胸口前割幾道口子之類的或者即使表麵處於下風卻達到如上目的——那也勉強算得上贏了,我現在才明白;師伯天龍子不僅算是贏了,而是大大的贏了```````

“原來兩人比劍——二人都算得上絕世高手,皆俱絕世的大胸懷大智慧大悟性大毅力,二人比劍,毋寧說是二者之境界的決雌,到得後來就乃天龍子節節敗退之時,實則裘至尊已然輸了兩招``````

“第一天龍子看似已呈敗象,實際上對方所有的招路算計都已納入他的掌握之中,所以若再繼續這樣下去,最後一個勝的,則自是不言而喻了;其二他既已使對方納入指掌卻故意裝出一副敗象,並不如對方般咄咄逼人於死地,此胸懷之大,已包容對方了。而對方亦能在犬燥之中窺破這些並毅而認輸,除了其大胸懷大冷靜大悟性之外,沒有十分果決之人也是難以做到的`````裘南鋒禁不住點頭,似乎進入了沉思。

段良歎了口氣,道“這才是武學之至上境界,道可道,非恒道也,名可名,非恒名也,武道及萬事萬物之真諦,正在於此也。相當初對其的幼稚猜測,真是以小人心度大人之腹,可惜我天資愚魯,待得領略到這些,已是光陰迫人了``````”。

豈非這便是鳳凰劍法的最高境界?這便當真是武學之最告境界?武學之最告境界又便是如何?

如水瀉月微映出裘南鋒閃爍的眸子,他是否早已知也不知?

段良繼續講下去;“所以當裘至尊慷然棄劍認輸,師伯反而讚了一聲“好!”爾後師伯小聲不知說了些什麼,他們便一起縱身而去,不見蹤影。隻撇下師傅和我呆呆立在那兒一時回不過神來,正當我們師徒剛迷糊過來意欲歸去時,師伯又回來了。這回你父親沒有跟來,看樣子師伯已經和他談了些要緊的事,但師伯什麼也沒對我們說,師傅也不便立即相詢,就這樣我們就回到了神劍門總舵``````”。

“師傅自歸來之後,整天閉門不出,一味苦練武功,以後數月之間,江湖傳來消息,說你父親“飛天鳳凰”裘至尊先後找到了四大兵器中的另外三人並將他們一一擊敗,後來又傳言他們義結金蘭,再後來的有一日,總舵忽有來報,四大兵器一起前來拜會``````。

“我師父聞言自是大驚,當時神劍們雖人才鼎濟,師伯門下三大弟子俱在。大弟子‘第一人’王邪、二弟子‘逍遙’李遜、三弟子‘一劍慷慨’南宮置酒俱屬一流高手特別是大弟子王邪縱情天才武功威望俱承追其師,是以江湖謂之‘第一人 ’。另有‘七葉一枝花’同守總舵,但畢竟對方四大兵器俱是大有來頭之輩,單單一個雖難惹卻也有對付的可能,卻沒想到四大兵器一同來尋仇。而師伯向來是閉關勤修不問幫務,是以師父立即以總管身份下令全舵戒嚴謹備。全舵上下立時嚴陣以待殺雲籠罩```````

這時一向極少問事的師伯突然露麵,下令全體門人出門迎接。更令人想不到得是四大兵器一見師伯即恭敬見禮,沒談上三言兩語,四人便投入神劍門。師伯自然立時欣然接納,令我們諸門人煞為詫訝不知何因竟使四大兵器煞然投城。後來四大兵器便成為神劍門的四大護法,鎮守後山四殿,是神劍門的第一任護法。我現在所坐的地方,就是當年‘千丈鬥牛’姬後先坐鎮之處。”

“自此四大兵器靜斂火氣,坐鎮神劍各自相得,江湖上也少了風起波翻,安靜了一時`````

一人從風雪之後轉了出來。

一個青衣皓首童顏魁身的老者。

風雪連天,風刀雪劍,襲人無間,及得他身,卻完全失去了威效。

風雪如體,他卻不躲不閃。但他卻和花絕頂不同,花絕頂不避是用他懶散的無聊透頂包容了一切,而來者亦不避,風雪在及身時卻仿佛自慚形穢的自落了。

因為他的一身仙氣高潔。

他緩逸飄來,仿佛挽一把雪同行,身旁的飛雪,一如那女子邊雪映入人意,隻不過不是溫柔,而是仙氣。

雪積寸半,諸人皆陷雪中,他的腳底,卻浮於雪色之上。似乎不想踏碎一點,玉膚晶肌。

他大笑而來。

八劍顏色大變。

他似開口說話,可尚未開口時卻已來到花絕頂身前,大笑道:世傳之‘聖音天王’果然名不虛傳,此世上有誰能抵得住花絕頂的一闕‘千裏有緣’的那一線紅線“。

花絕頂微笑,懶。淡淡道:卻怎抵得王邪上人的神劍天威?”

神劍天威?莫非眼前這鶴骨仙顏的老人,就是天下第一高手江北盟主神劍掌門“第一叟”王邪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