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鬥手法逐步破深謀 弄心機當筵遞暗信(2 / 3)

魏老八道:“你什麼時候才能去呢?”他把兩隻腳由椅子背上放下來,身子在沙發上坐的端正了,麵向了二春。二春先笑了一笑,沒有答複。就在這時候,想著答複的詞句。魏老八站了起來,抬起手來,連連的搔著頭皮,微微皺了眉道:“真的,我也在想著,還是請客吃過酒席以後,才請他們到新房裏去呢?還是我們先到新房裏去招待著來賓呢?我看還是我們先到新房裏去罷,客人都來了,新房還是空著的,這透著不大好。”二春看他口裏說著話,人是慢慢向前移過步子來,頗有伸手牽人的意思。便突然的將手向隔壁屋子裏一指道:“你昕。”魏老八以為楊育權在隔壁屋子裏說著什麼,也就怔怔的聽下去,這就聽到一個女子嬌滴滴的聲音,操了一口極流利的國語在說話。因笑道:“是你的仇人在那裏,其實她和你並沒有什麼仇恨,你何必一提到她就咬牙切齒?”二春道:“是我妹妹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魏老八笑道:“低聲些,低聲些。”二春道:“低聲些作什麼?明人不作暗事,我還打算找她談談呢。”魏老八道。“你和她還有什麼話談?”二春道:“我鼓動楊育權先生把她找了來,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要和她談談。再過幾小時,我們就是夫妻了。我心裏難過,也就等於你心裏難過。我若是不和露斯把話說開來,我心裏就始終擱著塊石頭,就是在結婚的蜜月裏也不會開心,難道你願意這樣嗎?”魏老八手搔著頭皮,頭皮屑子就像雪花一般的向下飛著,他將那從來不曾搔的頭頂心,也著實的搔了一陣,將兩嘴角吊了起來,嘶嘶的笑道:“你說的這些話,真教我無話可回,你要和她說什麼,你就和她說什麼罷!不過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你不要太生氣了;而且今天來的客有兩三桌,新娘子大發其脾氣,也不大好。我這話是好意,你看得出來看不出來?”二春看到他那種尷尬樣子,又忍不住微笑。魏老八笑道:“你也覺得我這人心裏很好不是?”

二春將手表看了一看,見還是七點鍾,心裏也就隨著轉了一個念頭。這是逼得我不能不向那條路走了,於是她對鏡子照著,又摸了兩一摸臉上的粉,再又扯扯衣襟,然後臉上帶了幾分笑容,出門來,向楊育權屋子裏走去。魏老八要攔阻她,隻說了一個喂字,二春已是走遠了。她到了楊育權屋子裏,見陸影和主人斜對麵坐著,斜角坐了一個二十歲相近的女子,上身穿藏青底子大紅斑紋的薄線衣,胸脯高突起,平胸敞口,微微露了裏麵的杏黃色綢襯衣。攔腰一根紫色皮帶,將腰束得小小的,係了一條寶藍色長裙子。瓜子臉兒,胭脂抹擦得通紅,腦後麵的頭發,一直披到肩上。但頭發是一支一支的,在杪上卷了雲鉤,在頭上束了一根紅色的小辮帶,將頭發束住,小辮帶在右鬢上扣了一個蝴蝶結。看她全身,都帶了一分挑撥性。那女子的感覺也敏銳,見了一個女子進來,就知道是唐二春,便望了她先微微的一笑。二春進了門,剛站住著,楊育權便站起來笑道:“我來介紹介紹,這是……”二春笑道:“我知道這是露斯小姐,我們拉拉手罷,露斯小姐。”這句話說出來,不但陸影和楊育權愕然相向,便是隨著二春後麵,走到房門口的魏老八,也奇怪得不敢再向前進。可是那位當事人露斯小姐,並不感覺到什麼奇怪,也笑盈盈的站起來,迎上前,伸手和她握著而且笑道:“二小姐,恭喜呀!我特意趕來喝你一杯喜酒的,可以叨擾嗎?”二春道:“請都請不到的,說什麼可以不可以!”說著,兩人同在一張長的沙發上坐了。露斯道:“陸影說,二小姐在這裏,很想和我談談。我說,三小姐我有點不便見,二小姐倒是不妨談談的。”二春笑道:“你就是見著小春,她也不會介意的,她對於陸先生的印象,那是大不如前了。”露斯微笑了一笑,二春道:“我們的事,露斯小姐總也聽到說一點,差不多的人,總以為陸影對不起小春,其實一個當歌女的人,為的就是錢,來拋頭露麵。這次陸先生介紹我姊妹兩個認識楊先先,很得了楊先生一點幫助,小春給陸影的那筆款子,是向錢伯能經理借的,遲早是要還他的。”說時,眼光向她身上溜了兩下。露斯微笑道:“我也就為了這件事,覺得非當麵和三小姐解釋一下不可!三小姐不在這裏,我和二小姐說說,也是一樣的。我覺得社會上有一種專門欺騙女子的男人,我們應當在他身上,施一種報複的手段。我在陸影手上拿去那三百塊錢,我隻是對他一種打擊。對於三小姐,並沒有什麼影響。因為三小姐的錢,反正是拿出來了的,我不來拿去,也是好了別個人。至於說我和她搶奪愛人的話,不但我不承認,我想她也不會承認?我對於陸影,根本上談不上一個愛字。”二春笑道:“那倒多謝你替小春出了一口氣了!難道你就不怕人對你也用報複的手段嗎?”二春說畢,兩手環抱在懷裏,臉上帶了一分淡笑的意味。露斯也隻微笑了一笑,沒有答複出什麼話來。楊育權斜靠在沙發上,口角裏斜銜了一支香煙,也是兩手環抱在懷裏,對這兩位鬥舌的女人望著,聽到這裏,就忍不住了,突然站起來笑道:“你們都有本領,可是我比你們更有本領。無論如何,你總得聽我的指揮。你們若是不服我的話,可以拿出本領來和我較量較量。”

露斯搶著喲了一聲笑道:“楊先生,你怎麼把這話來和我們說,那不太失了身份了嗎?你是天空裏一隻神鷹,我們不過黃草裏麵一隻小秋蝴蝶,我們自己飛來飛去,不知天地高低,那沒有什麼關係;若是和神鷹去比翅膀的力量,你想那是一種什麼境界罷?”楊育權走到她身邊,伸手摸了她一下臉腮,笑道:“果然,你這張小嘴會說,今天晚上,你在這煙鋪上陪我談談好嗎?”露斯笑道:“隻怕小子子不懂事,會談出狐狸尾巴來。”楊育權笑道:“露出狐狸尾巴來更好,那正是我要聽的。你想,一男一女談到了深夜,還有什麼好聽的話嗎?哈哈哈。”說到這裏,自己一個人笑得前仰後合,回頭看到了魏老八,笑道:“今天晚上,你也可以和二小姐談談了。”說著,又大笑了一陣。魏老八隻是傻笑著站在房門口。楊育權突然停住了笑聲,向他望著道:“我倒想起了正事,你到底請了多少客?到了半夜,你兩個人雙雙入洞房,這些人都幹坐到天亮不成?”魏老八道:“吃過酒之後,有的可以打牌,有的可以打撲克,另外也預備了三間房,可以容納一部分入睡覺。”二春就插一句嘴道。“這個不煩楊先生掛心,招待客人我是會的。”楊育權笑道:“我曉得你是很能體貼人情的,我和露斯小姐應該也談談了。”陸影聽了這句話,首先站了起來。魏老八道:“二小姐,我引你下樓,先去和朋友們打個招呼罷。”說著,他就不住的向二春丟眼色。二春抿了嘴微微的笑著,點頭說了個好字,就和魏老八一路走了出去。陸影更比他們快,已經下樓去了。魏老八強逼著二眷換了一件衣服,然後一同下樓去招待客人。這魏老八雖是楊育權一位保鏢,但他們的關係是特殊的,要聯絡楊育權,就不能不敷衍魏老八這種人。加之魏老八又很想要一點麵子,所以接近楊育權的幾個朋友,他都把他們請來了。樓下大小兩個客廳,和兩間客房都坐滿了人。其中居然還有二位女賓,魏老八一一的介紹著,二春每到一處,大家就轟然的圍著談笑一陣。二春周旋完了,一看手表,已是九點鍾,魏老八向她低聲商量著:“我們可以請大家入席了罷。”二春道:“哪兩位是柴正普錢伯能先生,你再介紹我去和他們談談。”魏老八要抬手去搔頭皮,看到二春向他望著,把手就縮下來,搔著耳朵,微笑道:“那個……”二春道:“我不配和他談談的嗎?”魏老八笑道:“哪裏是這個意思,我怕你要談起露斯的話。”他口裏說著,眼看了二春的臉色,最後他的口風軟下來了,笑道:“我就介紹你去談談罷。但是他們也不在乎那兩三百塊錢,對於露斯拿那三百塊錢的事……”他說時,看到二春的臉色,就把話頓住了,把她引進小客廳,正好錢伯能和柴正普就在屋角裏,坐在兩斜對的沙發上談話,他們倒不必介紹,一同站起來,向二春道喜,坐下來說了幾句應酬話,她靠近錢伯能坐著,笑問道:“小春所借錢經理的三百塊錢,已經都還了嗎?”錢伯能臉色,略微有點變動,立刻微笑道:“這事過去了,不必提了,小問題,小問題。”二春兩眉一揚,似乎有許多話要說出來,卻聽到身後有人笑道:“錢先生,為什麼不必提呢?親兄弟,明算帳。”回頭看時,正是陸影走了來了。他就在錢伯能下手,一個錦墩上坐著。二春淡笑著,點了個頭道:“你也來了,我們正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