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我轉身就跑開了,直到奔跑到學校空曠的體育場時,才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我想,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哭得那樣絕望那樣慘烈了。
08
那天,給林冉擦完藥後,坐在街邊,那個藥店裏不停地放一首歌,有個女聲淡淡地唱道,一個人遺憾,好過被世界推開。
望著街邊的車水馬龍,林冉淡淡地重複道,一個人遺憾,好過被世界推開。
是那一刻,我心裏下了決心。我已經知曉碰到班裏幾個女同學的結果,也已經料到第二天學校的風言風語。所以想,既然這樣了,索性不如我一個人遺憾,還給林冉原本屬於她的。
我跟林冉說,我會和陸齊銘分手的,你讓他陪你到醫院吧。說完轉身就走。我怕我再不轉身,她會看到我掉落的眼淚。齊銘,對不起對不起,是你種下的因,我為你拚盡力氣卻承擔不了這個果。
假如我再不放棄的話,林冉要承擔的不管精神上還是身體上的傷痛,可能是一輩子的。假如以後你知道了,或許承擔的愧疚,也是一輩子的。所以我寧可現在放手。
自那日在垃圾場後,齊銘便沒再來找過我。而他的朋友遇到我時,也都隻是鄙夷地望著我。
有次和寧若一起去酒吧玩遇到杜微微,她看了看我,並沒有說什麼,但眼神除了帶著不屑,還帶著點可惜,仿佛當初看錯了我這個人。雖然心裏會難過,我也並未解釋什麼,隻當沒看見,與她擦肩而過。
後來,聽說齊銘和林冉和好了,所有人都又看到他們出雙入對的樣子。所有人又開始說他們佳偶天成,男才女貌。所有人都忘記陸齊銘曾愛過一個平凡的女孩叫林以萱。
這一切應該是我滿意的樣子啊,可是為什麼我的心還會如此的痛?不是都說傷痛不過百日長嗎?我是想著這句話才勇敢得放棄的。可是可是,為什麼我從來沒有想過傷痛會來得如此凜冽?
齊銘,你知道什麼是傷痛嗎?傷痛是走過和你一起去過的遊樂場前不敢駐足抬頭。傷痛是想到和你一起聽過的歌不敢按下播放鍵。傷痛是看到和你一起玩過的同一款遊戲不敢再上線。傷痛是聽到你和她最近的消息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傷痛是我們都對曾經曆過的那麼多事念念不忘,卻不能長相廝守。不能長相廝守。那麼,親愛的齊銘,你給不起的未來,讓我來替你告別。
09
是在高考後,我終於忍不住開了馬甲上了遊戲,在以前的盟裏打聽L先生的消息。他們都詫異地問我,你怎麼知道前任幫主L先生啊,不過L先生早就不再上遊戲了。
我未想到,百日之後,我已經平複好情緒,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心疼如海。我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有個仿若天神的男子對我說,萱公主,我是L先生,嫁給我可好?眼淚紛紛灑灑地落了下來。
暑假時寧若告訴我陸齊銘和林冉一起報了北京。我對她笑笑說我知道齊銘一直想去北京的,我報的南京。寧若說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當初那件事的真相了吧,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你那麼決絕地與陸齊銘分開?我想了想,裝做不在意地笑著說,寧若,那時,是林冉懷孕了,我陪她去醫院。後來她去買水時,我出門尋她,被撞見了。寧若聽到此話立刻皺緊了眉頭,她說,撞見你的是誰?我把那幾個女生的名字說了下,寧若沒再吭聲。
但是第二天,寧若和杜微微都站在我麵前,表情嚴肅。那是和陸齊銘分開後,杜微微第一次和我說話,看我的眼神裏沒有了不屑,隻剩憐憫。我笑著問,你們怎麼了?
寧若看了看我,開口道,萱,我想你被算計了。杜微微裝做不在意地笑著說,我就說這丫頭片子鬥不過林冉,我當時說讓你不要輕易放棄算是白說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們,說什麼呢?
寧若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我,她去找了那幾個女生,她們說不是偶然經過那家私人醫院的,是有人給她們打電話讓她們過去看好戲的。而寧若找出杜微微,讓杜微微旁敲側擊地問了陸齊銘,證明林冉並未懷孕過,齊銘也未曾陪她去做過流產。
我僵硬地笑道,這麼重要的事齊銘怎麼會告訴微微?不會的。杜微微說,你知道我和齊銘哥是什麼關係嗎?我們同父異母,不過我是跟我媽姓的。齊銘哥什麼事都不會瞞著我的,更何況……更何況什麼?我緊緊地盯著她追問道。更何況,現在哥不讓任何人提起你,很明顯,你是他心裏的那道硬傷啊。
我閉上眼,心如玻璃碎了一地。現實好像總是給我當頭一棒,使得我倉皇無措。我想起GIGI在《給自己的情歌》裏唱道,平凡的女子,清醒一次次,糊塗一次次。
知道這個消息後,我沒有再說一句話。寧若和杜微微坐在旁邊抽著煙陪我。杜微微說,我看哥對你舊情難了,我把這件事告訴哥吧,他一定會和你和好的。
我搖了搖頭,握緊手,指甲陷進皮膚裏。寧若說,算了,微微,以後人生路還那麼漫長,萱以後會遇到比你哥更好的。再說,大學裏好男孩兒比比皆是。
說完看了我一眼,她跟杜微微說,微微我們出去吧,讓萱一個人靜靜。
10
我沒想到寧若會去找林冉,杜微微打電話給我,以萱,快到解放路的天堂酒吧。
我趕到時,正看到一群很妖孽的人糾結在一起,寧若酒紅色的頭發格外顯眼。我跑過去才看清,寧若正扯著林冉的衣領,林冉的半邊臉是腫的。杜微微看到我立刻招手讓我過去,我正低頭擠進去的時候,隻聽到一聲咣當的碎裂聲,周圍一片安靜,我再抬起頭的時候,就看到滿臉是血的林冉。而寧若的手裏,拿著碎掉的酒瓶。我尖叫道,寧若,你瘋了嗎?
周圍的人都愣住了,這時杜微微看向門口說,哥來了,哥來了。
我轉過身,就看到氣勢洶洶的陸齊銘。他看到此時的景況皺了眉頭,焦急地喊道,都還愣著幹嗎?快叫救護車啊。然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帶著不解和怒氣。我轉過頭看別處,不敢再望他一眼。
那一夜,警察很快就聞風而來,聚眾的幾個人,寧若、我、杜微微都被警察帶走了。周圍聚著的那幾個人就是當初在醫院門口遇到我的那幾個女生,顯然她們也被嚇傻了,在車上時不斷地哆嗦。
我對她們低聲說道,待會兒到警局我會說是我傷的人,你們都要為我作證,不然我會新賬舊賬一起算。或許她們從沒見過我那麼凶狠的眼神吧,都點了點頭。
我使勁握著寧若的手,杜微微看起來滿不在乎,但我看她緊皺的眉頭就知道事情不太樂觀。
不知道何時,寧若和杜微微也升為死黨,她們脾氣相仿,都很爽氣。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別擔心。她看了看我,點了點頭。
到警察局時,我主動承認是自己不小心傷的人,而周圍的幾個女生也附和著。寧若瞪大了眼睛,她拉著警察說,是我傷的人,跟她無關。警察瞅了她一眼,不耐煩地說,這年頭什麼都見得多,就是沒見過爭著頂罪的。然後又看看我說,小姑娘家,長得挺文靜,怎麼能那麼凶狠殘忍呢?
寧若拉著我吼道,萱,你是個傻子吧。我微笑地看著她,親愛的,沒事。寧若急著爭辯道,怎麼沒事?一人做事一人當,你的通知書下來了,你要上重點大學的,我混個三流學校就不錯了,你……
我拉住她的手,傻姑娘,這麼多年了,從來都是你保護我,你說我一直都是慢脾氣、淡性格,其實你對我的好,我一直記在心裏。這次,你又是為了保護我。我想即便此生我變賣所有,都難以償還你對我的好。
杜微微看著我們,淡淡地說,別演傷情戲碼了,我會盡力的。
我們誰都沒想到陸齊銘和杜微微的老爸竟然是副市長,怪不得他們平時都那麼招搖。
杜微微和寧若來看我的時候,寧若一直在罵,林冉那個賤人,我去醫院時,她還拉著陸齊銘的手哭得跟死了全家似的。要不是微微跟陸齊銘說明白這件事,陸齊銘估計會恨死你的。
我淡淡地笑,杜微微看著我,問我在這裏還習慣不。我看看周圍冰冷的目光,笑了笑說沒什麼。杜微微接著說,我和哥已經跟爸說過了,哥現在在林冉那邊,林冉不會上告的,她自己心裏清楚她做了什麼事,一定會配合的。沒事,你今天就可以出來。
是陸齊銘爸爸的秘書來安排我出去的,陸齊銘也一起來了。出拘留所,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頭看頭頂的陽光,我突然覺得一切都那麼寬闊。陸齊銘看著我,寧若和杜微微拉著那個秘書識相地走了。
打我見陸齊銘,他的眉頭一直皺著,此時更是定定地看著我。我退後一步,強笑道,你做什麼?
他摁住我的肩,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他說,萱,你怎麼這麼傻……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為什麼要一個人承擔?
看到這個曾經最愛的男子落淚,我心疼得厲害,眼淚逼近眼眶卻堅持不讓掉下,微笑地說,沒事沒事,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陸齊銘說,萱,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我的眼神黯了黯,撫掉他的手,艱難地說,齊銘,我們不能犧牲那麼多人來成全你我的幸福。沒有犧牲任何人啊,我們本來就是要在一起的。陸齊銘大吼道。齊銘,對不起。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想,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我轉身。轉身的那一刹那,眼淚掉落。
齊銘,昨天晚上我一個人在拘留所,望著周圍清冷的牆壁失聲痛哭。我想我再也沒有勇氣去承擔任何坎坷,或許你這個天神般的男子始終不適合我。即使,現在幸福近在咫尺,我都把它拒之門外。就如我們第一次相見時,我唱Faye的那首歌,害怕悲劇重演,我的命中,越美麗的東西越不可碰。
齊銘,傷痛不過百日長,你我都撐不起的未來,就讓我來告別。齊銘,我隻是希望,來日,在你兒孫滿堂時,還能想起我。而我,我想,即使已經白發蒼蒼,抬頭沒有光,得不到,也不甘去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