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還可以活十二年!有了這十二年,朕就可以平定吳越和北漢,最終一統天下,完成上天賦予的使命!
趙匡胤相信自己再一次獲得了上天的眷寵,就像十六年前神聖的天命曾毫不遲疑地降臨到他身上一樣。趙匡胤的耳邊,仿佛又回響起十六年前六軍將士在陳橋驛發出的那一聲聲驚天動地的歡呼和呐喊。
往事曆曆湧上心頭,趙匡胤陷入深深的回憶之中……
忽然間,趙匡胤感到額頭上一陣冰涼。他下意識地用手一摸,一片雪花即刻在他手中融化。趙匡胤大驚失色。舉目一望,滿天璀璨的星光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頭頂上隻剩下濃墨般的夜空。
趙匡胤的臉色霎時一片蒼白。
緊接著,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在他眼前簌簌落下。
身旁的宦官和宮女們發現,皇帝的臉色與天氣一樣陡然發生了巨變,都嚇得不知所措。
趙匡胤眉頭緊鎖,呼吸沉重,然後悶聲不響地走下了太清閣的天台。
在這個大雪紛飛、朔風怒吼的深夜,突然接到皇帝傳他入宮的詔令,委實讓時任開封尹的晉王趙光義有些詫異和惶惑。
趙光義匆忙換上朝服,跟隨傳令宦官從端門進入了皇帝的寢殿。
皇帝已經命人備好了一桌酒菜。趙光義跪地行禮之後,皇帝一揮手,命令所有侍從全部退出寢殿,然後示意趙光義坐下。
舉箸時,趙光義偷偷瞥了一眼,看見皇帝的臉色異常陰鬱。
老哥今天是怎麼了?
偏殿裏,被趕出寢殿的宦官宮女圍著火爐不停的暖手。
這鬼天氣,怎麼說變就變了呢?
這聖上今晚也怪,一會笑一會怒的,還三更半夜把晉王叫進宮來喝酒,真是邪門了!幾個宦官小聲議論著,不由自主地踱到窗前,朝寢殿的方向張望。
寢殿中的燭光搖曳不定。忽然,晉王的身影在燭光下來回晃動了幾下,好像幾次離開了坐席,之後又坐了回去。
幾個宦官對視了一眼。不知何故,他們的心中竟隱隱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大雪依舊在漫天飛舞。到三更時分,殿庭的雪已足足積了數寸之厚。宦官們依稀看見皇帝站在雪地上,用一把柱斧戳雪擊地,然後回頭對晉王說:“好做!好做!”
片刻之後,皇帝的寢殿中傳出如雷的鼾聲,滿腹狐疑的宦官們終於鬆了一口氣,各自坐下來打起了盹。
當晚,晉王留宿禁中。
當殿外傳來五更梆聲的時候,一個宦官猛然清醒過來。他下意識地側耳傾聽,方才還鼾聲如雷的寢殿這會兒卻悄無聲息了。他有些狐疑地搖醒了同伴。
幾個宦官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殿庭,輕輕邁進了寢殿。
“皇上……”
“皇上!”
“皇上——皇上——”
幾聲淒厲的呼喊突然從寢殿飛出,在皇宮的上空迅速蕩漾開來。
太祖趙匡胤駕崩了。
是日,晉王趙光義在趙匡胤的靈柩前拜受遺詔,登皇帝位,是為宋太宗。
大宋王朝的開國皇帝就這麼死了。
這叫猝死。
這一幕撲朔迷離的“斧聲燭影”,來自北宋僧人文瑩的私人筆記《續湘山野錄》。
文瑩大約生活於北宋真宗至神宗時期,曾與其時的官宦名士如丁謂、歐陽修、蘇舜欽、王安國等人廣為交遊,其書中所載,多為宮闈秘聞與君臣軼事。文瑩頗具史才,且搜羅廣泛,曾收集宋初至神宗朝間二百多家文集,其中不乏一些珍貴史料。可見,文瑩的記載雖為野史,但仍然具有較大的真實性。所以,南宋的李燾在編撰《續資治通鑒長編》時認為:“文瑩宜不妄,故特著於此”,遂將上述記載以附注的形式收錄於《長編》中。
令人困惑不解的是,相對於繪聲繪色的民間著述,官修正史對於宋太祖死亡的經過卻絕口不提。在《宋史?太祖本紀》中,簡略得隻有這麼一句話——“帝崩於萬歲殿,年五十”。
官修正史對趙匡胤之死為何如此諱莫如深、惜墨如金?
如此的欲蓋彌彰不得不令人疑竇叢生。
關於這樁千古懸案,正史付諸闕如,而私人筆記卻有兩個不同版本,除了僧人文瑩在《續湘山野錄》中的記載,另一個版本記錄在司馬光的《涑水紀聞》中。
文瑩的說法是:趙匡胤死前召趙光義入宮對酌,而暴斃時隻有趙光義一人在場。
司馬光的說法則是:趙光義並未入宮,趙匡胤死時他仍在自己的府邸中。
文瑩寫到太祖駕崩便戛然而止,關於趙光義即位隻說了一句話:“太宗受遺詔,於柩前即位”。而司馬光則是從太祖駕崩之後寫起,詳細記載了趙光義即位的經過。
接下來,就讓我們把目光再度轉回宋開寶九年(公元976年)十月二十日夜,目睹趙光義即位的整個詳細過程,看看能否窺見一些不同尋常的蛛絲馬跡。
據司馬光記載,這天夜裏四更時分,太祖趙匡胤駕崩的消息突然傳進後宮。對於年僅二十五歲的孝章皇後來講,這突如其來的噩耗無異於一聲晴天霹靂。
白天還好好的皇上,怎麼說崩就崩了呢?!
孝章皇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她知道,現在不是困惑的時候,也不是深究真相的時候,更不是呼天搶地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趕緊讓四皇子德芳繼位。
趙匡胤生了四個兒子:長子德秀和三子德林早亡;次子德昭時任興元尹兼山南西道節度使,其人遠在興元府(今陝西漢中市);此刻在京師的皇子,隻剩下年僅十八歲的四子德芳了。
皇後當即命內侍都知(宦官總管)王繼恩召趙德芳入宮。
王繼恩出宮了。他沒有乘轎,沒帶隨從,一個人徒步走進了冰天雪地。
之所以獨自一人,是因為他不是去召趙德芳,而是去召晉王趙光義。也就是說,他違背了孝章皇後的懿旨。
很快,王繼恩便來到了晉王府門前。忽然,他看見門前的台階上居然坐著一個人。走近一看,是禦醫程德玄。王繼恩大為奇怪,急忙問他:“這天寒地凍的,程醫官為何大半夜坐在此處?”
程德玄說:“二更時分,有人突然敲我家的門,說是晉王召見,我出去一看,連個鬼影都沒有,隻好把門關上。不曾想,我剛一進屋,敲門聲又響了起來。我打開門,還是沒人。如此一連三次。我擔心晉王身體不適,隻好趕過來看看。”
王繼恩滿心狐疑,可顧不上去理會他的話是真是假了,眼下趕緊請晉王入宮即位才是正事。於是把皇帝駕崩的消息告訴了他,然後二人一起叩門,進府向晉王稟明了來意。
趙光義一臉惶悚與愕然之狀,低著頭在前廳來回踱步,片刻後才吞吞吐吐地說:“讓我與家人商議一下。”說完轉身進了內堂。
王繼恩與程德玄焦急地等候了許久,始終不見晉王出來,索性進入內堂催促:“事不宜遲!再拖下去,天下將為他人所有了!”
趙光義至此才點頭同意,隨即與二人徒步踏雪走向皇宮。
入宮之後,王繼恩讓趙光義在直廬(值班室)等侯,打算先去稟報皇後。程德玄忽然說:“應該直接進去,為何要等?”
王繼恩一想也對,於是三人匆匆來到太祖寢殿。殿內的孝章皇後聽到腳步聲,知道王繼恩回來了,心下大喜,高聲問:“是德芳來了嗎?”
王繼恩走了進來,麵無表情地說:“晉王到了。”
與此同時,趙光義從王繼恩身後閃了出來。
那一刻,孝章皇後張大著嘴,完全掩飾不住自己的驚愕。
良久,皇後才無奈地稱趙光義為“官家”(宋宗室對皇帝的昵稱),說:“我們母子的性命,都托付給官家了!”
終於等到了這句話。趙光義哽咽著說:“共保富貴,不必擔心!”
是日,晉王趙光義即皇帝位。
宋太宗就這麼閃亮登場了。
然而,宋太祖趙匡胤的猝死之謎卻被深深籠罩在曆史的迷霧中。
趙匡胤究竟是自然死亡,還是被人謀殺?如果是自然死亡,那麼死亡的原因是什麼?如果是被人謀殺,凶手是誰?
麵對有限的史料和不同的記載,我們可能永遠也無法斷定這樁千年懸案的真相。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們從中窺見許多重大的疑點:
第一,如果趙匡胤是自然死亡,正史上必定有患病和醫治的記載。但令人遺憾的是,從趙匡胤在開寶九年的活動日程來看,他精力充沛,頻繁出巡,還到過西京洛陽,根本沒有罹患疾病、禦醫診治、大臣探問等等的相關記載。所以,趙匡胤並非死於疾病。那麼,是否可能在十月二十日深夜因飲酒過度而猝死,比如腦溢血之類?
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但是,如果趙匡胤是死於突發性疾病,那當然還是屬於正常死亡,既然是正常死亡,官方文獻為何隻字不提他的病情和死因?如此迥異於常的沉默,有時候反而能比語言更有力地說明某些問題。顯然,趙匡胤也並非死於突發疾病。
第二,如果趙匡胤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謀殺,那麼,誰具有作案的動機、時間和條件呢?
趙匡胤生前,一直沒有把兩個皇子中的任何一個立為太子。依據五代慣例,身為晉王兼開封尹的人物就是隱然的繼位者,如後周世宗便是。所以,趙光義具備準皇儲的地位。可問題是,趙匡胤從來沒有公開把他定為正式的皇位繼承人。也就是說,趙匡胤仍然隨時可能冊立太子,以取代趙光義的準皇儲地位。(趙匡胤之所以在繼承人問題上如此曖昧不清,並不是因為他糊塗,而恰恰顯示出他的精明——他可以把主動權隨時掌握在手上)。但是這樣一來,也必然會導致趙光義的疑忌和恐慌,會刺激他的急躁情緒,更會在客觀上迫使趙光義鋌而走險,下定搶班奪位的決心——隻要除掉趙匡胤,就沒有誰比趙光義更有資格和能力繼承皇位。所以,趙光義是趙匡胤之死最大的也是當然的受益者。
簡而言之,趙光義比任何人都更具備作案動機。
在“斧聲燭影”一幕中,宦官和宮女都被趕了出來,趙匡胤死前的最後幾個時辰,趙光義是唯一在場的人。所以,他具備充分的作案時間和作案條件。他可以在酒席上趁趙匡胤不備而投毒,也可以在趙匡胤入睡之後,以枕頭或棉被之類將其悶斃。趙匡胤一死他就是皇帝,所以他無須擔心事後有人驗屍看出破綻。
第三,如果我們不采用文瑩的記載,那麼趙光義是否就沒有了作案時間和條件?不。在清人畢沅所著的《續資治通鑒》中,我們發現了這樣的記載:“是夕(十月二十日傍晚),帝召晉王入對,夜分乃退。”趙匡胤死的這天傍晚,趙光義曾應召進宮“入對”。顯然,帝國一號人物和第二號人物的對話,肯定涉及軍國大事,基本上不可能有旁人在場;而且,對話一直到入夜才結束。所以,按此記載,趙光義仍然具備作案時間和作案條件。打個比方,他完全可能在茶盅或點心之類的東西上投毒,然後從容不迫地告退出宮。
第四,把畢沅的記載和司馬光的記載結合起來看,我們還會發現許多耐人尋味的問題。當趙光義回到晉王府後,他肯定在焦急不安地等待宮中的消息。這個消息將由誰傳達呢?那當然是宮中的宦官總管王繼恩。而這一點,恰好也是王繼恩敢於自作主張、違背皇後懿旨的原因。也就是說,王繼恩本來就是趙光義的眼線。他的任務,就是太祖一旦駕崩,就要立刻出宮稟報晉王。如果再結合醫官程德玄當晚的怪異表現,我們就可以作出一個較為完整的推測。
當晚,程德玄為何冒著大雪、大半夜傻坐在晉王府門口?他在等什麼?程德玄自己的解釋很不靠譜。據他自己判斷,晉王府的人深夜敲他這個醫生的門,是要讓他出急診。既然是急診,他連夜趕到晉王府後,為何不進去診病,而是坐在門口傻等、延誤患者病情呢?顯然,程德玄的解釋是在自打嘴巴,這謊扯得過於生硬。真正的答案很可能是:他在等王繼恩的消息。
可程德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醫官,趙光義為什麼會派他在門口等候呢?最大的可能是:趙光義對趙匡胤所投的毒藥,正是程德玄配製並提供的。所以,程德玄和趙光義一樣急於知曉投毒的結果,才會在冰天雪地中徹夜長坐。《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三十二記載:“程德玄攀附至近列,上頗信任之,眾多趨其門。”《涑水紀聞》卷一載:“德玄後為班行,性貪,故官不甚達,然太宗亦優容之。” 程德玄事後的飛黃騰達與榮寵不衰向我們表明:他在趙光義的繼位登基中立了大功;換句話說,他很可能從一開始就參與了趙光義的政變陰謀,並在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如若不然,一個位卑權輕的普通禦醫,怎麼可能僅僅憑借偶然陪著趙光義入宮一趟便成了功臣呢?這顯然不合情理。
第五,關於程德玄與趙光義蓄謀奪位的推測,我們還有一個旁證。這個旁證,是程德玄的一位舊友,名叫馬韶。在呂夷簡等人編修的《國史?方技傳》和《宋史?馬韶傳》中,我們看見了這麼一段記載:“馬韶,平棘人,習天文三式之學。開寶中,太宗以晉王尹京邑,時朝廷申嚴私習天文之禁。韶素與太宗親吏程德玄善,德玄每戒韶,不令及門。九年十月十九日既夕,韶忽造德玄,德玄恐甚,且詰其所以來,韶曰:‘明日乃晉王利見之辰也。’德玄惶駭,因止韶於一室中,遽入白太宗。太宗命德玄以人防守之,將聞於太祖。及詰旦,太宗入謁,果受遺踐阼。數日,韶以赦免。”
從上述記載可以看出,馬韶是占星師,也是程德玄的故交,因私習天文之學犯禁,程德玄便與他斷交,不讓他上門。而在太祖駕崩、趙光義即位的前一天傍晚,屢屢被程德玄拒之門外的馬韶忽然造訪了程德玄,對晉王次日的登基作出了大膽預言。這說明了什麼?難道僅僅說明了馬韶的“神機妙算”?或者說明太祖猝死和太宗即位都是不可違背的天意?
這顯然是無稽之談。其實,這則記載真正透露出來的消息是:十月二十日的太祖之死並非出於天意,而是出於人為;太宗即位也並非出於偶然,而是早有預謀!我們的推測是:馬韶是程德玄的故交,對知根知底,因此很可能窺見了這個政變陰謀的某些蛛絲馬跡,才大膽地賭了一把,當麵向程德玄挑破,目的是要封口費,或者說從中分一杯羹。在那一刻,程德玄的“惶駭”是可想而知的,他既驚訝於馬韶洞悉了他們的陰謀,也擔心他把這個天大的秘密泄露出去,更氣憤於他的這種分贓意圖。所以他第一時間稟報了晉王,並隨後立刻將馬韶囚禁。
計劃沒有被攪亂,次日晉王順利登基。政變成功之後,馬韶的預言不但不成其為一種威脅,反而變成了趙光義秉承天命的證據。換句話說,馬韶明顯帶有分贓意圖的這句話,不但不再顯得可惡,反而變成了這個新政權的合法性來源。這樣的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的。所以,馬韶理所當然被赦免了,並且在短短的一個月後,就由一個平頭百姓搖身一變當上了司天監主簿。
第六,從司馬光所記載的趙光義即位的整個過程來看,每個人的言行似乎都顯得有些蹊蹺,背後似乎都隱藏著什麼。當王繼恩和程德玄一起進晉王府,把太祖駕崩的消息告訴趙光義並請他即刻入宮時,趙光義的惶恐和猶疑就顯得十分做作。而當他進入內室久久不出的時候,王繼恩情急之下就說了一句很露骨的話,他說“事久將為他人有矣”,實際上就是督促趙光義不要把戲演過頭了,以免功虧一簣。隨後三人入宮,當王繼恩讓趙光義先在直廬等候時,程德玄居然說出“便應直前,何待之有!”這樣既果斷又迫切的話。很顯然,程德玄絕不是偶然介入這個事件的。換句話說,他現在不是以一個普通醫官的身份說話,而是以政變集團重要成員的身份在發話。倘若不是與趙光義早有默契,程德玄怎麼敢如此擅作主張,說出那麼果斷強硬的話?
另外一個很蹊蹺的,就是事發當晚孝章皇後的表現。當她聽到太祖駕崩的消息後,第一反應就是召四皇子德芳繼位,而不是召具備準皇儲地位的趙光義。可見,她對趙光義存有極強的戒備和抵觸心理。而當趙光義意外地出現在她麵前時,她的反應除了詫異之外,更多的是一種強烈的恐懼,因此才會央求趙光義保全她和皇子的性命。試問,如果太祖是正常死亡,那麼由準皇儲趙光義繼位就是既合理又合法的,皇後為何敢於擅自打破這種不成文的家法?何況德芳非她所生,不存在母以子貴的想法和搶班奪位的動機。如果趙光義是屬於正常即位,她何至於認為自己和皇子都有性命之憂?
所以,比較合理的解釋是:孝章皇後對太祖猝死肯定抱有極大的懷疑,而她雖然不敢斷定太祖是被趙光義謀害的,但從她對趙光義的戒備和恐懼心理來看,她的懷疑對象正是趙光義。
第七,趙光義於開寶九年十月二十一日即位,到十二月二十二日就突然宣布改元,將“開寶九年”改為“太平興國元年”。如此倉猝而不正常的改元舉動,不得不令人感到疑惑。
了解中國曆史的人都知道,改元是中國曆代王朝的大典,在通常情況下,繼位的皇帝出於對前任皇帝的承認和尊重,當年是不會改元的,而趙光義卻公然違背了這個慣例,說明了什麼?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他改元之時距離第二年隻剩下七、八天了,他為何不等到第二年的正月初一再名正言順地改元,而偏要如此迫不及待,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呢?如果趙光義是在正常情況下繼位,他怎麼可能做出如此荒唐而猴急的舉動?
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趙光義是在非正常情況下繼位的,強烈的心虛導致他不敢再麵對太祖的年號;另一方麵,壓抑已久的權力意誌和統治欲望一旦實現,他就再也不願麵對太祖的年號,甚至連七、八天也等不了。
綜觀上述疑點,再結合我們分析這些疑點時所依據的邏輯和常識,到最後,我們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宋太祖趙匡胤很有可能死於一場政治謀殺;而凶手,很可能就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太宗趙光義。
三 金匱之盟:宋太宗改造的政治贗品
趙光義登基之後的第六天,便把弟弟趙廷美擢升為開封尹兼中書令、封齊王;把侄子趙德昭擢升為永興節度使兼侍中、封武功郡王,把趙德芳擢升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同平章事;此外,還特意準許兩個侄子享有“皇子”的稱號。
這個新皇帝似乎在履行“共保富貴”的承諾,對弟弟和兩個侄子表現得恩寵有加。讓趙廷美當開封尹,就意味著給予他準皇儲的地位;讓兩個侄子加官晉爵,並仍享有“皇子”稱號,也就相當於沒有排除他們繼承皇位的可能性。
然而,這終究是假象。
太平興國四年(公元979年),宋太宗趙光義禦駕親征,一舉消滅了北漢,同年又趁勝北上攻遼。遼軍傾巢而出,宋軍大敗,全線潰退。趙光義乘著一輛驢車倉惶南逃,混亂中與軍隊走散。等到敗退的將士會合後,才發現皇帝已不知去向。眾人大恐,估計皇帝凶多吉少,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群龍不能無首,國更不能無主,所以眾將商議擁戴太祖之子、武功郡王趙德昭為帝。謀劃未定,皇帝歸營,此事遂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