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論五位當代的詩人》(1 / 1)

《再論五位當代的詩人》

(庫魯遜·柯拉罕著)

柯拉罕先生這本對於當代五位詩人(苔薇士W.H. Davies,得拉馬耳Walter de lamare,棲門爵凱Sir Owen Seaman,凱芝斯密士女士Miss Sheila Kaize-Smith,華特遜爵士Sir William Watson。)的批評集,的確是隆冬時節圍爐遣悶一個好伴侶。從前他出版過一部《當代六大詩人》Six Famous Living Poets,裏麵所批評的是Kipling, Newbolt, Noyes, Drinkwater, Morris, Baring, Masefield六人。那書的特點是在用輕妙的文筆寫出既精銳而又富於同情心的評語,和敘述了不少可以表現這六位詩人性格的逸事;同時還引證了他們許多代表作品,所以一方麵又可以當做一本精選的詩集看。現在這本新出版的批評集,也是用同樣方法寫的;所不同的是前本批評集裏所談的Kipling, Newbolt, Noyes, Masefield,四人的詩都帶著很雄奇高壯的情調(其中Newbolt,和Masefield更愛學老舟子口吻),而現在這本批評集所討論的五位詩人,格調卻都是一般的清新可喜,每首詩像是一粒粒的珍珠,又玲瓏又圓潤。苔薇士是躺在自然懷中的嬌兒,他很天真地讚美自然,真是沒有人間煙火氣味。得拉馬耳低訴出人類幽怨的情緒和淒然的心境,將人心裏共有的悲哀,用簡樸的詞令,誠懇的表現出來。華特遜是有名寫四行短詩的作者,他的小詩在幾行裏蘊蓄著無限的意思,半隱半露地讓讀者自己去體會。那妙處不下於從前那老而不死的蘭得Walter Savage Landor所做的氣魄蓋世的四行詩;此外棲門爵士同斯密司女士是詼諧詩的名手。一班誤解下安諾德Matthew Amold批評論的人們,總以為真正詩人的態度一定要很嚴厲,不知道有些看穿了世界的詩人常用滑稽的腔調來傳達他那對於人生深切的認識。隻要一記起英國兩位寫詼諧詩的大家,胡德Thomas Hood同薩刻立Thackeray——一位是寫過那使人念著墮淚的縫衣曲The Song of Shirt同歎橋The Bridge of Sighe,一位是有名筆下不容情的寫實健將,虛榮市Vanity Fair和哀斯芒外傳Henry Esmond的作者——我們就可以知道要看到人生的全圓的人們,才寫出叫人看了會捧腹大笑的歪詩。這二位近代詩人在他們笑容可掬的巧詩裏,也隱微地呈出經驗的皺痕。總之,在熊熊的火麵前,一首一首地翻讀這五位清新俊逸詩人的傑作,間或放下書來望著火焰默想,再把自己的批評和柯拉罕聰明的解釋比較一下,這真是千災百難的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樂事。

庫魯遜不止是位精明的批評家,同時他又是天生的小品文作家。所以當他談得高興的時節,常常跑起野馬,說到自己的事情或者別的沒有什麼關係的廢話,比如他批評了得拉馬耳的夜鶯歌以後,忽然說起自己在早春時節在哈斯丁斯地方,寂靜的中夜裏,聽到夜鶯時心裏所起的幻想。他這自然隨便的態度使他這批評集化做一位密友,坐在我們身旁娓娓地細談。庫魯遜的批評是沒有什麼係統,他隻東鱗西爪地順口說去,然而我們卻因此感到他說話的真摯不是像在文章裏專講什麼死板板的起承轉合一樣;他是在那裏批評這五位詩人,不是宣布自己的作詩哲學。實在英國第一流的批評家素來說話也都是這樣零零碎碎地:科律支Coleridge的批評莎士比亞,卻而司·蘭姆Charles Lamb的批評莎士比亞同時的戲劇作家,赫次立特Hazlitt的批評英國詩人;這幾篇文字全是結構鬆懈,然而也都是字字值得用金子來鑄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