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
再吻,
三吻!
但是這個吻是冷的,冰一般地冷的!而且這個冷竟如電流一樣,從她的唇傳到他的唇,再從他的唇傳到他的遍體,他的肌膚,他的毛發,他的每一小小的纖維與細胞,這時都感到冷,冷,冰一般地冷!
他在她的房內約有五分鍾。
她的房內沒有火!
她的房內沒有光!
她的房內沒有色!
她是一動不曾動,隻是微笑而又微怨地睡著!
但一切同時顫抖;太陽,空氣,甚至地麵和房屋,一切圍著他顫抖!
忽然,一陣噪聲起來,浪一般的起來,好像由遙遠到了眼前。
他這時才覺得不能再立足,用子彈離開槍口一般的速度跑出去了。
她的屍是在早晨發覺的。當發覺了她的屍以後,她的父親是氣壞了,她的母親是哭昏了!她的家裏的什麼人,都為這突來的變故所嚇的呆住了。她的家雖有一座大屋,本來人口不多,當是冷清清的。她有一個哥哥,卻也守著一間布店,這時又辦她的死後的事宜去。所以他跑進去,一時竟沒有人知道。等到一位燒飯的走過屍房,隻見一個陌生的男子,——當時她還看的他是很長很黑的東西,立在她的姑娘的屍邊,又抱住姑娘的頭吻著,她嚇的說不出話,急忙跑到她母親的房內,——在這間房內是有四五位婦人坐著。——她大叫起來,一邊這四五人也驚呼起來。但當她們跑出來看,他已跑出門外了。她們隻一見他的後影。這時,她的父親也出來,含著淚;她們擁到大門口,他問,
“什麼?是朱勝瑀麼?”
“是呀,她看見的。”她母親答。
“做什麼呀?”
“她說他抱著女兒的臉!”
“什麼!你說?”
“在姑娘的嘴上親;一息又站著,兩隻眼睛碧綠的向著姑娘的臉上看,我慌了!”
燒飯的這樣說。他又問,
“是朱勝瑀麼?”
她們都答,
“背後很像。”
“什麼時候跑進來的?”
“誰知道!”她母親半哭的說。
“他哭麼?”
“又沒有。”燒飯的答。
“莫非他瘋了?”
“一定的!”
“一定的!”
誰都這樣說。
“否則決不會跑到這裏來!”
恰好這時,他們的兒子和一位傭人回來,手裏拿著絲棉,白布等。她們立刻問,
“你看見過門外的人麼?”
“誰呀?”
“朱勝瑀。”
“沒有,什麼時候?”
“方才,他到這裏來過。”
“做什麼?”
“瘋瘋癲癲的抱著你妹子的臉!”
“呀?”
“連影子都沒有看見過麼?”
“沒有,方才的事?”
“我們還剛剛追出來的!”
“奇怪,奇怪!假如剛剛,我們一定碰著的,我們竟連影子都沒有看見過。他向哪一條路去呢?”
“你,你趕快去追他一回罷!”他父親結論地說。
這樣,這位哥和傭人立刻放下東西,追出去了。
她們等在門外,帶著各人的害怕的心。一時,兩人氣喘的回來,她們接著問,
“有人麼?”
“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
“你們跑到那裏?”
“過了橋!”
她的哥答,接著又說,
“我碰著他們的村莊裏來的一個人,我問他一路來有沒有見過姓朱的,他也說,沒有,沒有!”
這時他們個個的心裏想,
“莫非是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