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 血之襲來(2 / 2)

“隨便罷!”

在他未答以前,又來了一位工人,年紀約五十以外,叫吃油渣的腐漿一碗。於是這夥計就用早揩好的碗,將給瑀的,立刻盛了一滿碗的漿,放在這老工人的麵前。一邊,又拿了一碗,用布一揩,放些蝦皮,醬油,蔥,泡滿一碗熱氣蒸騰的漿,放在瑀的麵前。

他呆呆的想吃了,唉,喉中不舒服,黏澀,隨即咳嗽一聲,送出痰;他一口吐在地上,一看,唉,卻是一朵鮮血!血,他喉中又是一咳,又吐出一口來!這樣接連地吐了三口,他不覺兩眼昏眩了。他立刻想走,一邊對那夥計低聲說,

“我不吃了。”

一邊就走。

但那不知底蘊的夥計,立時板下臉,高聲說,

“喂,怎麼不吃了。錢付了去!”

這時那位老工人已經看清楚這事,他和氣的向那攤夥說,

“給我吃罷,他已吐了三口血了!”

一邊吃完他自己的,就捧過瑀的這碗去吃。夥計看了一看鮮血,也沒有再說話。而那位老工人卻慨歎的說道,

“這位青年是患肺病的,唉,患肺癆病是最可憐!他好像是一位文人,窮苦的文人。像他這樣,實在還不如我們做小工做小販好的多!”

而這時的瑀呀,他雖在走著,卻不知道他自己究竟在海底呢,還在山巔?在海底,海水可以激著他;在山巔,山風可以蕩著他。而他是迷迷漠漠,他竟在灰色中走!四周是無限際的灰色嗬;什麼房屋與街道,囂擾與人類,消失了,消失了!他好似他自己是一顆極渺小的輕原質,正在無邊的太空中,飄呀,飄呀,一樣。

“世界已從我的眼內消失了!”

他輕輕自己這麼說,一邊又咳出了一口鮮血。他不願將他自己的血給人們看見,摸出一方手帕,以後的咳,他就將血吐在手帕內,這樣又吐了幾口。他恍恍惚惚的想坐一息,但又不願坐,遊泳一般的走去。這樣,他心中並不悲傷,也不煩惱。他也不思想什麼,記念什麼。他隻覺口子有些味苦,喉中有些氣澀。

這時,他轉到S字路,M二裏,無心的跨進他的寓所。他很和平,他很恬靜,過去的一切,在他也若有若無。就是他記得一些,也不覺得事情怎樣重大,不過是平凡的人類動作裏麵的一件平凡的事件,胡鬧裏麵的一個小小的胡鬧就是了。他一些沒有恐怕,好像人們與他的關係,都是疏疏淡淡的。

當他上樓的時候,阿珠正將下樓。她一看見他,立刻回轉身,跑回到她自己的房內去,十分含羞和怕懼他似的。等瑀走上樓,到了他的亭子間,輕輕的關上了門以後,她才再從她的房中出來,很快的跑下樓去。

這時,阿珠的母親還沒有起來,她裝起了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