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樓〔劼〕詩》序
詩之為教深矣。其深者必於溫柔敦厚而不愚。詩之用有美有刺、溫柔敦厚,意其主於美乎。然古今傳詩之用於美者什一二,而應製教,希恩澤,充羔雁,不足與於詩教者,已居大半。其他風雲月露,體物即事之章,苟有善者,亦必出於比物連類,以致寄托。聖門之說詩曰:“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然則詩教殆寓於刺耶。蓋《詩》義六,而用在於風與興,一氣相感謂之風,微言諭誌謂之興,而所以妙風與興之用者,則曰離合,曰隱顯。顯則與人以可見,隱則與人以可思,可思故無罪,可見故足戒。離合者又所以妙隱顯之用者也。隱顯離合之用彰,故其詞溫柔,溫柔故無罪,其旨敦厚,敦厚故足戒。已無罪而人足戒,且何愚之有。以此為教,不其深乎。漢氏去古未遠,流風猶存。魏晉以還,藻繢迭興,而先覺不乏比。及有唐,射洪、曲江、青蓮、杜陵、道州,是其選也。宋之眉山,亦庶幾焉。不由此,不足以為詩,不解此,不可與言詩,則匪惟其教深也,而言之實難。同年生王君海樓,蜀產也,於射洪、青蓮、眉山為後進,自幼好詩,數十年不倦。前以貲作宰浙江,屢膺大邑,被議左遷來豫章,複入都,再鐫級,仍以貲複官。道光壬寅,自都返豫章,裒其被議後詩若幹卷示餘,餘受而讀之,蓋駸駸有離合隱顯之意。詩固難言矣,遇可與言者,又不得不言,故與為深言,即以為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