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婉斷斷續續說不出一整句話,氣得自個兒使勁抹了幾下臉,擱後麵跪著抽噎。
片刻,林錦諭也來了,小小年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腳步顛簸不穩地跪下來,來之前母親讓他別在太爺爺院子哭,免得吵著太爺爺,可他一想到母親說父親要死了,他直接天塌了,哪有不哭的道理。
“你……小點聲兒……嗚……行不行……”林錦婉抬手拍了林錦諭的頭,讓他哭小聲些。
林錦諭也不像往常那樣惱,小胖手抹桌子似的上下左右擦著整張臉,閉緊嘴巴有一聲沒一聲地哭噎。
路過的仆從侍女,伸長脖子往這瞧,大多停留一兩步,便急急離開。
院子裏,太師椅上的老者銀發蒼蒼,歲月侵蝕了他的軀體,佝僂著身姿,單手撐著拐杖,不疾不徐品著茶。
“如今三人已跪了小半天,您再不鬆口,怕是抗不住這天寒。”老總管小心貼身伺候著倒茶水,低眉垂眼地道出外麵的情況。
這位太老爺雖然看著怡情自在得很,老總管到底服侍多年,那單手撐著拐杖的動作,遲遲不收手,顯然心思是在外麵去了。
“扛不住就別跪。”太老爺拐杖敲了一聲,語氣稍顯不自然,“昨日來見,不是挺威風凜凜。”
“老奴倒覺著,與您年輕時相比,稍遜一籌。”
此話一出,太老爺頓時思緒飄遠,繼而抬眼望著老總管笑眯眯的神情,反駁也不是,點頭也不是。
“您又何必讓小孫遭罪,大不了等孫七郎回府,您再敲打敲打他。”
“怎麼,你心疼門外那幾個。”
“哎呦,我的太老爺,門外跪著的,最大的不過剛滿十三,最小的也才十歲,你何苦為難初諳世事的他們。”
“他們父親為女棄前程不顧,風雪敲鼓鳴不平,如此舐犢情深,他們跪一跪,有何難處。”太老爺沉聲不滿道。
“您瞧,孫七郎所作所為,不過愛女心切,您老也是讚同此舉。”
被人套了話,太老爺不惱反而笑起來,“老小子,他們給了你什麼好處,竟幫著說話。”
老總管彎身一禮,不慌不忙地說,“聽說那二娘,自小體寒,孫七郎很是疼愛,還有那三娘,被養得俏皮可愛,很是活潑,那四郎白白胖胖的,想必在家中是個嘴饞的。如今,您要不去門外瞧一瞧,一個個寒風中榨幹了淚,哭喪似的,您再不出麵,等孫七郎回府,瞧著疼愛的兒女病的病,倒的倒,又要來您這惱一回。”
“你這一說,那到成了我的不是?”
“老奴不是那個意思,您看中孫七郎才學,不想讓他居於一隅浪費,已然為他開了路,鋪了前程。可到底世事難料,且此事說來,也是郡公府欺人太甚,孫七郎才會如此。老奴知您惱他不顧大好前程,為了兒女舍棄一切,莽撞衝動。然孫七郎如此無所畏懼,不正是聖上所需的人才。且林家之子,從不畏懼貴族門閥,所以才會成為世家大族,成為大夏百年勳望。”
老太爺一聽,甚是滿意。
老祖宗有規矩,林家的孩子,男不娶公主,女不入皇宮。不靠皇親國戚維持家族名望,還能在帝都有一席之地,自然是靠一身本領,真才實學。
林家至今,進士第一甲出了六位,進士第二甲九位,進士第三甲五位,帝都盛傳一句話,科舉不遇林家子,舉子悅己生逢時。
老太爺揮了揮手,示意老總管領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