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審訊的過程中,警察和犯罪嫌疑人同時陷入沉默,是一種十分消極的信號。可自從徐睿開始供述,我們就一次次地被這種消極所包圍著。這讓我們每個人都充滿了束縛和壓抑感,可偏偏就是沒有辦法將其擺脫掉,隻能沉浸在這種沁入肺腑的悲傷之中,細細地去感知馬向陽他們的罪惡,以及徐睿他們的傷痛。
“後來你是怎麼處理那種情況的?”辦案人員可以同情犯罪嫌疑人,但這決不能成為寬恕他們罪惡的借口,所以蘇沫最終還是打破了這種沉默。
“當然是先救治楊婷。”徐睿很懂得控製自己的情緒,這個時候已經恢複了正常,“我雖然是法醫,但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名醫生,基本的急救常識我還是知道的。更何況當年母親的事情給了我很深的影響,所以在大學期間,我閱覽了大量其他醫學領域的書籍,這些知識的積累,讓我保住了楊婷的性命!”
“那你是怎麼將她帶出去的?”從徐睿的話中不難聽出來,他想要保住楊婷的性命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可想要將她帶出別墅區怕是就不容易了。
“我為什麼要將楊婷帶出去?”徐睿反問著我。
“我明白了……”我跟徐睿共事已有半年多的時間,彼此之間早已經有了默契,所以頓時就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你將楊婷從那間密室中帶了出來,可並沒有帶出別墅區。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在那一晚就開始了你的報複。”我繼續說著。
“不錯!”徐睿繼續點了點頭,饒有興致地望著我說,“峰哥,既然這些都被你說中了,那你能不能猜出來,我是怎麼做的?”
徐睿突然的發問,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不過我還是嚐試著去做了猜測。因為就在這個當口兒,蘇沫在示意我和徐睿進行互動,激發他內心傾訴的欲望。“根據這起案件中存有的疑點,再結合你之前所供述的那些話,我猜測你選擇了從馬向陽的弱點下手。”隻有這樣,才符合徐睿的行事風格。
其實我做出如此推測,也並不完全是根據案件中的疑點作為論據的,更主要的是我一直都在觀察著徐睿的表情變化,他是一個十分能隱忍的人。這種人在憤怒的時候,通常不會選擇粗暴簡單的方式,而是會在殺人之前,先誅心。這一點,從他不斷變換身份蹲守在密林旁,在警察的眼皮底下將兩名強奸犯的睾丸捏碎就能窺見一斑。
“比如呢?”徐睿的反問,說明我猜測的方向是對的。
“比如,流產的那個孩子。”我盯著他的眼睛說了一句。
“等等……”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的話被打斷了,我轉頭看到雷大炮一步步走了過來,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說道,“既然是馬向陽的弱點,怎麼又跟流產的孩子扯上了關係,那不是徐睿憤怒的源頭嗎?”
“雷局,你先聽我說完。”我示意雷大炮不要著急,解釋道,“徐睿之前說過,馬向陽之所以道歉,並不是因為他強行跟楊婷發生了關係,而是導致了那個孩子的流產。而且徐睿對此也做出了說明,馬向陽怕那個枉死的胎兒找他索命,所以我猜測這就是徐睿選擇報複的方式,在那密室之中留下了與流產胎兒相關的東西。”
“是不是這樣?”雷大炮問徐睿。
“峰哥的猜測是對的!”徐睿看來真的是做好了自絕的準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朝我豎了豎大拇指,“其實我在救下楊婷的時候,曾經想過跟馬向陽拚個魚死網破。但是當冷靜下來之後,我覺得輕而易舉地將馬向陽殺死,未免也太便宜他了,所以我想到了更加殘忍的方式去報複他。正如峰哥你所說的一樣,他越是害怕什麼,我就越是要讓他看到什麼。我是在解剖台上看到頭皮被切割掉的楊婷,結合她之前說要出國的話,以及地下室中幹涸的斑斑血跡,可以斷定她的十一個姐姐其實都已經遇害了。既然她們遇害了,可地下室中又沒有她們的屍體,說明馬向陽他們還會回來,所以我在將楊婷救下來之後,就開始了我第一步的報複。馬向陽頗為迷信,害怕流產的胎兒來索命,所以我就在密室的房間裏麵,營造出了有個胎兒來索命的痕跡,這也算是我給馬向陽的第一份禮物。”
“比如呢?”關鍵性的東西,逐漸從徐睿的口中吐露了出來,這給了馬磊詳細記錄的信號。
“比如,弄一些手腳印兒出來!”徐睿神色淡然,仿佛這一切跟他無關一樣。
“徐睿,我先打斷你一下。”蘇沫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明亮的目光思索著說道,“我們都知道馬向陽對鬼神之說頗存敬畏,不然也不會跟你道歉,也正是如此,他的身邊才會時刻跟著王群。可這樣一來,其中就有問題了。”
“什麼問題?”這話是我說出來的,可我相信無論是雷大炮還是馬磊,此刻一定也對蘇沫的這句話充滿了困惑,不然他們的眉頭不會深深地皺起來。
“瘋子,是這樣的!”蘇沫環視我們幾人之後說道,“卷宗中記錄得清清楚楚,王群是一名退伍的偵察兵,先不說他是不是也信奉鬼神之說,就單說他的偵察技能,會不會識破徐睿偽造的這些東西?”
都說女人的心思更加細膩,看來果然不假,如果不是蘇沫點明了這一點,我想早已經被我們給忽略了。忽略的後果,或許不會影響到徐睿的供述,也不會改變案情的走向,不過這會讓我們錯過進一步了解犯罪嫌疑人心理的機會,到時候勢必會覺得惋惜。正是基於上麵的這個原因,所以我們此時都豎起了耳朵,每個人都想弄清楚徐睿是怎麼做到那一切的。畢竟手腳印兒可以偽造,但是掌紋以及指紋是在短時間內無法勾勒出來的,尤其是在不借助特殊工具的情況下,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這個並不難!”徐睿輕笑一聲說道,“最初,我是打算使用報紙的,將報紙揉成一團,然後再將其舒展開,裁剪出跟嬰兒手腳大小的紙模,沾染鮮血之後那些褶皺就會留下類似掌紋的東西。但我嚐試之後發現,雖然那樣偽造出的掌紋可以以假亂真,但留下的手腳印兒不會呈現出重量的質感,於是我采取了更為保險的辦法。”
“什麼?”我們幾個人幾乎是同時問出來的。
“泥土!”
“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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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就是泥土!”徐睿繼續說道,“如果你們對郊區別墅勘查得夠仔細,就會發現陽台上麵的一盆花其實是被挖過泥土的,隻不過後來被我用幹土覆蓋了一層。我的本意是用濕泥將模型做成新生嬰兒的手腳大小,但通過嚐試我覺得難度太大,很容易出現碎裂,於是我就做大了一些,這就是為什麼案發之後,手印兒看起來符合三四歲孩子的原因。在那模型還潮濕的時候,我用褶皺的報紙在上麵印了一下,這樣可以確保褶皺出現在那些模型的上麵。隨後沾染著解剖台上麵的鮮血,在牆上以及屋子裏留下了那些小的手腳印兒。然後又用重物在地上弄出了拖痕,營造出楊婷被拖走的假象,傳遞給馬向陽他們一個恐怖的信號。”
“徐睿,我不得不說你很可怕。”這是我內心真實的想法。
“接下來你做了什麼,藏在房間中等待著馬向陽他們回去?”蘇沫深吸了一口氣。
“當然不是!”徐睿搖搖頭,“如果我僅僅做出這些,也隻能是讓馬向陽他們受到驚嚇罷了,並不能讓他們真正陷入恐慌當中,所以在做完那一切之後,我離開了別墅區。”
“你去了哪裏?”我迫切地想知道,徐睿後來又做了什麼。
“回市區,確切地說是去馬向陽家裏。”
“楊婷呢,你有沒有將她帶走?”蘇沫追問著。
“沒有!”徐睿搖搖頭,“我很擔心楊婷,但我相信短時間內她不會出現生命危險,而且光天化日之下,我也沒有辦法在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將她帶出去,所以就把她藏了起來。”
“這樣說來,你回市區不光是要進行你的報複計劃,還有就是需要弄些救治楊婷的藥品吧?”我可不相信徐睿會被仇恨蒙蔽了理智,光想著報仇從而不管楊婷的死活。
“是的!”徐睿沒有否認,“我回到市區以後,直接就去了馬向陽的家,而且先跟一家商店的老板打了聲招呼。”
“商店老板?”我又疑惑了,徐睿這樣做是什麼目的?
“當然是為了更好地複仇,稍後我會做出說明的。”徐睿沒有給我直接的答案,而是繼續之前的話題,“跟商店老板打完招呼之後,我就直接敲開了馬向陽家的大門,懇求他同意我和楊婷在一起。但馬向陽這次顯得很失風度,甚至都懶得敷衍我,就讓王群將我給趕了出來。隨後我就又返回到了那間商店,在等待著他們出來的同時,也在跟那個老板時不時地聊兩句。當天色漸漸黑下來之後,我看到馬向陽和王群開車出來了,但我這次並沒有跟蹤他們,而是偷偷摸摸地進入了馬向陽的家裏麵,在臥室門口留下兩個小手腳印兒之後,又往飲水機裏麵投放了大量的安眠藥。”
徐睿的這一番話說完,我們都知道屬於馬向陽和王群的噩夢要開始了,這份縝密且惡毒的心思,讓我和蘇沫以及馬磊陷入了沉默。
“做完這一切我就又返回到了那間商店,當時手中還提著一份兒外賣,並且邀請了那個店老板跟我一起就餐,沒有多長時間馬向陽他們就回來了。王群是偵察兵出身,開車的技術很好,但是當他們回來的時候,我看到那車險些撞在路邊的護欄上麵,通過這一點我就知道,他們被我營造的現場嚇到了。”
“然後你就去找了他們?”馬磊有些忍不住了。
“當然不會!”徐睿搖搖頭,“如果我現在去找他們,那豈不是白白設計了這個局,我要等著他們來找我。”
“你怎麼知道他們會來找你?”
“我當然知道!”輕笑了一聲,徐睿說道,“我沒有跟隨他們去郊區的別墅,但是通過王群把車開得東搖西晃,以及他們兩人蒼白的臉色來看,他們在別墅裏麵一定是被嚇到了。人在受到驚嚇之後,會導致腎上腺素分泌過多,讓人的情緒很容易處於失控當中。但是當腎上腺素消退下去,人的頭腦就會漸漸地冷靜下來,一向注重養生的馬向陽,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所以我猜測馬向陽他們下車之後,並不會直接進入房屋之中,而是會靜靜等待著情緒的回落,隨後更會分析在別墅裏經曆的一切,會不會是人為的。”
“換句話說,你知道他們會懷疑到你?”我把徐睿的話做了總結。
“是的!”徐睿點點頭,“跟我所猜測的一樣,當王群和馬向陽站在門口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之後,馬向陽一個人進了屋子,而王群則是直接朝著我走了過來。”
“不愧是偵察兵出身,一下就察覺到了你在暗中監視著他們。”蘇沫感慨了一句。
“不,你錯了。蘇隊。”搖搖頭,徐睿繼續說道,“並非王群的本事大,而是我故意暴露給他們的。”
這話讓蘇沫微微愣了一下,隨後才問道:“那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我知道,為了不在場證明!”說完這句話,我看到徐睿沒有開口的意思,於是繼續道,“現在我知道你為什麼返回馬向陽家的第一時間去跟商店老板打招呼了,因為你想讓他幫你證明,你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這裏。”
“瘋子,可這似乎說不通啊,畢竟徐睿有一段時間是在郊區別墅中的啊。”蘇沫否定著我的說法。
“蘇隊,其實你仔細想想就會明白,徐睿其實每向前走一步,都給自己留了後路。”我提醒著蘇沫。
“你是說,他利用了商店老板的記憶偏差和主觀意識?”蘇沫總算明白過來了。
“不錯!”我點點頭,“之前徐睿說過,他第一次去馬向陽家被驅趕出來之後,就做了喬裝打扮來監視他們,隨後看到了趕來的朱強,再之後尾隨他們去了郊區的別墅。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當時徐睿就藏在那間商店之中,並且跟店老板有過交談,給其留下了一些印象。而當他從別墅區返回來之後,又第一時間跟店老板打了招呼,這就勾起了店老板的回憶。當然最關鍵的還是他後來提著的那份兒外賣,這會給商店老板造成一種錯覺,讓他以為徐睿這一天都在這裏,並沒有去過其他的地方。當馬向陽和王群冷靜下來之後,就會思考這件事情是不是人為的,而跟他們結仇的人隻有徐睿,所以他們才會懷疑他,才會跟商店老板去證實。”
“那麼,商店老板是怎麼說的?”馬磊轉了轉手裏的筆。
“跟我預想的一樣,商店老板沒有絲毫猶豫地說,我一直都在這商店的附近!”徐睿說完這句話笑了,隻不過這笑容裏麵藏著一些陰冷,“王群帶著失望離開了商店,在他剛剛離開不久,我就看到他掏出了手機,隨後匆匆忙忙衝進了馬向陽的家裏。”
“馬向陽看到你留在屋子裏麵的手腳印兒了,所以又受到了驚嚇,這也是他給王群打電話的原因。”徐睿這份兒心思,簡直就是天生的犯罪材料。
“是的!”承認之後,徐睿的笑越發陰狠了起來,“馬向陽兩度受到驚嚇,一定會問王群是不是我做的,但王群轉述商店老板的話,一定會給他更大的打擊,讓他徹底陷入惶恐之中。”
“到了現在,該用到那飲水機了吧?”終於到了這個最為精彩的地方了。
“嗯!”看到徐睿點頭,蘇沫眼中透出了些許的好奇之色,不解地問道,“那你怎麼能夠肯定,馬向陽一定會喝飲水機裏麵的水,而不是迅速離開那座房子呢?”
“因為本能!”徐睿的笑意更濃了。
“本能?”蘇沫有些疑惑,“什麼意思?”
徐睿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蘇隊,沒事兒的時候你們真應該多看些書,因為在這起案子中我所運用的一切,都是從書中照搬下來的。我們之前說過,人在受到驚嚇的時候,腎上腺素會出現激增,這在導致心跳加速的同時,也會讓人感覺口幹舌燥,所以我斷定馬向陽會飲用大量的水。”
“不,你先等等……”蘇沫並沒有因徐睿的輕視而生氣,繼續提出她的質疑,“你在馬向陽的兩處住所弄出來類似胎兒的手腳印兒,無非是為了給他們製造恐慌感,可如果馬向陽飲下了含有大量安眠藥的水,那就會陷入沉睡之中,如此一來他的情緒就會漸漸趨於平靜,豈不是與你的初衷相悖了?還有一點,你怎麼能保證當馬向陽昏昏沉沉倒下去的時候,王群不會將他送到醫院裏麵去,如果他這樣做了,你之前所有的計劃豈不是就泡湯了?”
“蘇隊,如果你跟我一樣了解過那麼多刑事案件,翻閱過那麼多犯罪心理學的書以後,你就不會問這樣的問題了。”這兩點,顯然徐睿都曾思量過。
“怎麼講?”蘇沫繼續追問著。
“首先,我之所以在飲水機裏麵下大量的安眠藥,目的就是為了給馬向陽一個緩解的時間,因為人在緊張到極致的時候,會走向兩種極端。一種是被活生生地嚇死,另外一種就是拚個魚死網破,顯然這兩點都不是我願意看到的,所以我隻能讓馬向陽先睡著,然後再繼續我們的遊戲。至於你說王群會不會將馬向陽送去醫院,這個問題從始至終就不是我的顧慮,因為王群是偵察兵出身,最起碼的急救措施以及鑒定一個人是不是有生命危險還是能做到的。”
“徐睿,你太可怕了!”聽完這番話之後,蘇沫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馬磊和雷大炮雖然都保持著沉默,不過我從他們陰鬱的表情以及抽動的嘴角中能看出來,他們內心中的震撼也不小。
“就算你猜中了王群不會將馬向陽送去醫院,那你怎麼能確定他會離開?”徐睿剛才說了,他要等馬向陽睡著之後繼續他們的遊戲,那就說明王群是不會留在那裏的。這是困擾我的一個問題,他怎麼就能斷定,王群一定會走呢?
“因為,做賊心虛!”徐睿端起麵前的水杯喝了兩口,繼續說道,“馬向陽幹的一切勾當,都跟王群有脫不掉的幹係,而且別墅區的嬰兒手腳印兒,在讓馬向陽陷入恐慌的同時,也會給王群莫大的驚嚇。而當王群看到馬向陽家裏麵也出現小手腳印兒的時候,一定會聯想到自己的家,所以我斷定王群在確定馬向陽沒有生命危險之後,一定會趕回家裏。”
“事實是,一切都被你猜中了?”我長呼了一口氣。
“不錯!”徐睿點點頭,“當王群離開馬向陽家之後,我就偷偷從後窗戶翻了進去,第一步計劃已經順利完成,接下來我要做的就是實施第二步。”
“第二步是什麼?”我繼續問。
“依舊是小手印兒,隻不過這次換了地方。這次你將小手印兒留在了窗簾上麵?”我想到了案發現場的那一幕。
“沒有!”徐睿搖搖頭,“那是我走的第三步,第二步我將小手印按在了他的兩條胳膊上麵,並且用尖銳的東西在避免劃開皮肉的同時,留下了一個手印的輪廓。”
“我明白了!”我接過徐睿的話,“當馬向陽醒來之後,一定會仔細確認之前看到的那些是不是真的,所以你就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小手印兒,用來給他造成更大的衝擊。”
“但小手印兒畢竟是沾染鮮血印在他胳膊上麵的,是能夠用水清洗下來的,但是你留下的輪廓不會,而且經過時間的沉澱之後,那輪廓還會變成烏青色,從而讓馬向陽對嬰兒索命深信不疑。”
“是的!”徐睿點點頭。
“這樣一來,也就能解釋得通,案發的時候馬向陽大臂上麵為什麼會有深青色的小手印兒了,那不光是你用尖銳之物刻下的輪廓,更是他想擺脫那東西,自己活生生搓嚴重的。”我繼續推測道。
“峰哥,你不轉到刑偵去,當真是有些可惜了。”徐睿以我不願意聽到的方式誇讚了我一句,繼續說道,“事實上,當馬向陽醒來,在看到手臂上的小手印兒之後,他直接衝進了衛生間,在衝刷那些血跡的時候,也在狠狠地搓著,試圖將我刻下的輪廓給搓下來。殊不知這樣不僅毫無用處,還會讓那小手印兒越發清晰,如同附骨之疽一樣貼在他的身上。”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馬向陽回去跟妻女團聚,也是你推動的吧?”徐睿一切的計劃,都是一環扣著一環的,所以我不相信馬向陽回家是偶然。
“不,那跟我沒有直接的關係!”出乎預料,徐睿否認了這一點,“那隻不過是人在感受到絕望之時的本能反應罷了,在懺悔自己以往過錯的同時,也會加倍珍惜現在擁有的東西。”
“那麼後來你做了什麼?”徐睿顯然不會就此放手,不然馬向陽他們也就不會死了。
“後來我看到馬向陽抱著一尊佛像衝了出來,打車跟上他之後,我看到他去了一座廟裏。我想在受到如此大的驚嚇之後,晚上他是不會離開那座廟的,於是我就回到了別墅區,趁著夜色將楊婷救出來的同時,也毀掉了那些小手腳印兒!”
“你去救楊婷我不意外,為什麼要毀掉那些小手腳印兒呢?”這一點,我不是很明白。
“第一,是為了避免馬向陽他們回過味兒之後從中察覺到人為的破綻;第二,是為了不讓你們看到那些東西,通過那些血跡,你們很有可能會找到楊婷,從而暴露了我自己。”徐睿解釋了一下。
“馬向陽已經被你折磨得生不如死了,甚至抱著佛像躲到了廟裏麵,那麼你又是怎麼讓王群寫下那封懺悔書的?”這是我所好奇的一點。
“這個更容易了!”徐睿輕笑了一聲。每每徐睿露出這樣笑容的時候,所說的話都會震動我們的心神,於是在此刻我們都屏氣凝神豎起了耳朵,都想知道他到底用了什麼辦法逼迫王群就範。
“王群之所以幫助馬向陽做出這些喪盡天良的勾當,完全是因為他想要弄到更多的錢,那麼他弄錢來幹什麼呢?”現在的徐睿,一點兒都不像是被捕的罪犯,臉上的神色恬然,話也是說得雲淡風輕。
“當然是安家置業,讓家裏人過上好日子。”馬磊回了一句。
“這就是了!”徐睿點點頭,繼續說道,“王群是一名退伍的偵察兵,我想要從他身上入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那麼我隻能將主意打到他的兒子身上。”
“當然,我並沒有傷害他的兒子,更沒有做出綁架這種卑劣之事,我隻不過是趁著他兒子放學買東西的時候,往他的書包裏麵灑了一些鮮血,同時在他的後背上留下了兩個小血手印兒而已。”
“如果是換作往常的話,王群或許會由此推想到事情是人為的,畢竟種種超自然範疇的現象是輕易不會在白天出現的。但你們不要忽略了一點,頭天晚上馬向陽的胳膊上也出現了血手印兒,他在被嚇得躲到寺廟的同時,是一定會給王群打電話的。所以當王群看到兒子書包裏麵的鮮血和後背上的小血手印兒的時候,一定會裂膽崩心的。而如果你們對宗教文化有過涉獵,就會明白無論什麼樣的廟,其實存在的意義就是發展更多的信徒。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馬向陽去廟裏麵一定是尋求庇護的,而且會向裏麵的和尚們求救。但偏偏,佛家講究的是因果,所以無論廟裏麵的和尚跟馬向陽說了什麼,所造成的結果都隻有一個,那就是讓他更加堅信,真的有鬼嬰在索命。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馬向陽做的可不僅僅是虧心事,那簡直就是喪盡天良、人神共憤的事情,所以他離開廟宇的時候,就是他最絕望的時候。”
“徐睿,你簡直就是個變態。”聽到這裏,雷大炮終於忍不住了,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雷大炮如是說,我們何嚐不是這樣想的,徐睿也未免太可怕了,他居然能將人的心思把握得如此之準,偏偏又能不斷利用環境對馬向陽施加壓力,這不是變態是什麼?
“雷局,不是我變態,一切都是他們逼迫我的。”徐睿的聲音有了些冷意,“每個人在無助的時候,所想到的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於是馬向陽從廟裏走出來之後,一定會向王群求助的。”
“可馬向陽不知道的是,這個時候的王群,比他還要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