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中調查(2 / 3)

“更何況什麼?”我能聽出來白局長話中有話。

“更何況,這真的是慶功會嗎?我們是在慶功,還是在瀆職?”白局長說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你們聊著,我去添件衣服,這人老了啊,就是不中用,一點兒風都扛不住!”師父說著,站起身就朝著屋裏麵走去。師父的話是這樣說的不假,但我清楚他的本意,想給我跟白局長留出一個單獨的空間,讓我們能夠更好地溝通和交談。

“白局長,您到底是什麼意思?”我隱約地猜測出了白局長那句話的意思,不過我想聽到他親口說出來。

“對於這起案子,你有什麼看法?”他示意我坐下來。

“已經結案了,還有什麼看法重要嗎?”之所以這麼快結案,跟白局長所說的七天之限有著很大的關係,所以我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多少是帶著一些情緒的。

“你這是在怪我?”白局長給我倒了一杯水。

“……”我沒有說話。

“其實你怪不怪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必須要結案!”

“案情還存有頗多的疑點,為什麼要結案?”我十分不喜歡他這種霸道的語氣。

“因為這是一起前所未見的大案,部裏領導要我們盡快偵破,老百姓也希望我們盡快將凶手繩之於法,於公於私都要結案!”

“可是……”

“你先聽我說完!”白局長示意我不要打斷他的話,隨後說道,“這是一起極具轟動性的大案,我們的確是結案了,可是這不代表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您的意思是……”跟他說話,我感覺很累,偏偏還不能發作,隻能忍氣吞聲地問著。

“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白局長反問我一句之後,繼續說道,“我們之所以做出結案的決定,一來是為了安撫老百姓們恐慌的情緒,二來就是……”

“做給部裏相關領導們看?”這種風氣,一直都是我所厭惡的。

“不!”白局長搖搖頭,站起身盯著我說道,“並不是給部領導們看,而是給真正的凶手看,我們隻有做出結案的決定,讓凶手放鬆警惕,才能把他或者他們給挖出來!”

沉默。當白局長這一番話說完之後,無論是我還是他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當中,隻有不停歇的晚風,還在耳邊嗚咽地吹拂著。

“您也相信這起案子還存有疑點?”最終,還是我打破了沉默。

“不是我!”白局長輕輕地搖了搖頭,“而是蘇老的孫女。”

“蘇沫?”這的確是我沒有想到的。

“不錯,就是小沫。”白局長點了點頭之後,說道,“我雖然是部裏派來抓這起案件全麵偵破工作的,可說到底遠不如你們一線的人員看案情透徹。以我了解的案情,以及得到的證據鏈來看,這起案件的確是符合結案標準的,畢竟王群已經供述了他所有的罪行,並且最終選擇了自殺謝罪。但是就在昨天會議完了之後,小沫悄悄地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了這起案件中好幾處說不通的地方,並且還跟我說了你。”

“我?”白局長的話,讓我愣了一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個電話應該就是我跟蘇沫在花園分別之後打的,但是她為什麼要說我呢?

“對,就是你!”白局長抿抿嘴說道,“小沫跟我說,你對於結案是頗有微詞的,並且還說出了這起案件幾處值得推敲的地方,希望我們能見個麵!”

“也就是說,我之所以在這裏遇到您,其實都是蘇沫安排好的?”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是我錯怪蘇沫了,這讓我覺得有些慚愧。

“是的!”白局長點點頭,“現在能跟我開誠布公地說說了吧?”

“嗯!”既然是這樣,那我也就沒有什麼顧慮了,點頭說道,“依目前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這起案子的確是能夠結案的,但如果仔細去分析的話,就會發現其實很多地方是經不起推敲的。第一點是關於馬向陽的,他的屍檢是我做的,我在報告之中清晰地寫出了他的死亡方式是窒息而死的,雙臂洞穿腹部是後來發生的事情。也就是說,在他死亡之後,有人抓著他的雙臂貫入了他的身體之中。雖然王群的筆記本中解釋說,這是他用手模來迷惑我們警方視線的,但我還是覺得這裏有問題,甚至根本就是多此一舉。第二,就是關於那個孩子的,或許他真的去過案發現場,那封懺悔書也是他偷出去的,可我還是懷疑去的不是他一個人!就算是他有膽量進入剛剛死過人的房間,可為什麼我們後來沒有在現場提取到指紋,甚至是屬於他的其他痕跡?”

“我記得開會的時候提到過,窗台上麵帶有黃泥指紋和腳印,都曾經被提取過,的確是屬於王群兒子的,你現在怎麼又說沒有提取到呢?”白局長問了我一句。

“我所說的不是窗台上麵的指紋和腳印,而是其他地方的。”

“什麼地方?”白局長不解地追問道。

“是這樣的白局長,王群是馬向陽的司機,可能對馬向陽家裏的一切格局了如指掌,但是他的兒子不可能知道得這麼清楚。就算是王群告訴了他重點搜索什麼地方,那至少也會留下一些翻過的痕跡吧,可我們卻沒有發現任何的淩亂之處,指紋更是一枚都沒有!”

“如果,王群告訴我們他兒子戴了手套呢?”白局長繼續反駁我。

“那也不可能!”我搖搖頭,“您不要忘了,窗台以及外麵的空調外機和排水管上麵,可是都留下了沾染著黃泥的手印和腳印,如果他真的戴著手套,不會留下那些東西,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那晚我和馬磊上樓的時候,都曾經看到了一個孩子……”

“那不就是王群的兒子嗎?”白局長順嘴接了一句。

“不是!”我搖搖頭,“之前,我們的確以為那就是王群的兒子,但是現在我可以肯定,那不是!”

“為什麼這樣說?”白局長皺起了眉頭。

“剛才我們說了,那些帶著黃泥的手腳印是屬於王群兒子的,如果當時從我們麵前跑出去的是他,那麼地上是不是也應該留下黃泥?”

“這……”聽到這裏的時候,白局長倒吸了一口氣,沉默了一下才說道,“這樣一說,倒還真是這麼回事兒,你接著說下去!”

“那晚雖然我們三個都去了馬向陽家,但並不是一起去的,當我和馬磊被那個孩子驚動了之後,才發現了吊在電扇上麵的蘇沫。我們在將蘇沫救下來之後,仔細地勘查了一遍現場,發現帶有黃泥的手腳印,延伸到了窗台那裏之後就戛然而止了,這說明了什麼?”我盯著白局長的眼睛問道。

“這說明可能發生了兩種情況,第一是那個孩子沒有繼續向屋子裏麵走,而是直接退了回去,第二種情況就是他脫了鞋!”白局長給了我兩個結論。

“您這樣想沒有錯,但我猜這兩種情況都不對!”

“哦?”白局長挑了挑眉毛,“說說你的看法!”

“第一,如果那個孩子直接返回去了,那勢必就會留下往回走的腳印,可我們勘查過的現場,腳印都是朝向屋子裏麵的!”

“有沒有另外一種可能,他倒著退出去的?”

“沒有!”我搖搖頭,“如果他要退出去,也會留下另外的手腳印,我可不相信他能分毫不差地踩著進來時候的腳印,毫發無損地溜下二樓!”

“也是!”白局長點點頭,“那你說說第二種情況為什麼也不可能?”

“我之所以說第二種情況也不可能,是因為就算他脫了鞋,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也絕對沒有辦法處理好沾染在手上以及鞋底的黃泥,尤其是在翻找那封懺悔書的時候。”

“你這樣說,倒也有幾分道理!”

白局長摸著鼻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於是繼續說道:“那這就怪了,現場隻留下了孩子進入房子的手腳印,並沒有退出的痕跡,而且屋子裏麵也沒有任何活動過的跡象,那王群的兒子是怎麼從別墅出去的,或者說他是怎麼得到那封懺悔書的?”

“因為,當時別墅裏還有人!”最終,我說出了心中的猜測。

“還有人?”這句話讓白局長驚了一下。

“是的,還有人,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解釋這一切!”說完,我示意白局長坐下來,繼續解釋道,“假設屋子裏還有一個人,在王群的兒子進去之後,被那個人給抱到了另外的房間,並且交給了他那封懺悔書是不是就能解釋得通了?”

“這樣的確是能解釋得通,可你怎麼就能斷定當時別墅裏真的有另外一個人呢?”不斷地質疑,就是挖掘真相的過程。

“我說了,這隻是我的猜測!”在推敲案情的時候,我們通常會設置假定的情景,這樣做的目的就是將辦案人帶入案情之中,往往都會產生好的效果。

“好吧,這也算是一個說不通的地方,別處呢?”白局長繼續問我。

“接下來的第三點是關於蘇沫的,在我和馬磊衝進馬向陽死亡的臥室之後,蘇沫正以上吊的姿勢掛在電扇上麵。當我們將她喚醒了之後,她說當時用的是繩子,可我們看到的卻是頭發,而且她說當時她手中是拿著一把刀的,可那把刀我們並沒有找到!所以,我可以肯定,別墅裏當時真的是有另外一人存在的!”

通過這點,完全可以支撐起別墅當時有人存在的猜測,所以白局長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那個人,當時想要殺了小沫?”

“不!”我搖搖頭,沉吟了一下才說道,“給我的感覺,那個人並不是要殺了蘇沫,相反是在救她!”

“救她?”白局長露出了費解的樣子。

“對,就是救她!”我點點頭,“當時我和馬磊並不知道蘇沫已經進入了別墅,而為了避免鬧出動靜,當時我們兩人顯得很謹慎小心,甚至連走路都是極為緩慢的!”

“如果按照那樣的速度,當我們摸上樓之後,蘇沫很有可能已經搶救不過來了。但就是在那個節骨眼兒上,樓上傳來了孩子的笑聲,您覺得這意味著什麼?”

“如果真的是這樣,似乎還真的是為了給你們提醒!”

白局長沉默良久,隻能選擇暫時接受,然後又盯著我說道:“其他的呢,還有嗎?”

“有!”我點點頭,隨後將那天在宿舍所發生的一切都說了一遍,而隨著我的講述,白局長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到了最後更是忍不住打斷了我。

“這就真的奇怪了,別的東西或許是巨大壓力下產生的幻覺,但是鏡子上麵的字要怎麼解釋,為什麼會出現在你的家裏呢?”

“之前,我也想不通這一點,不過到了現在,我或許明白了!”這個問題我之前一直都捉摸不透,可現在我隱隱有些想通了。

“為什麼?”

“因為結案!”

“結案?”白局長又愣了一下,“你說得我有些糊塗,能不能解釋得清楚一些!”

“好!”我點點頭,“如果我的推測正確的話,那些字之所以出現在我衛生間的鏡子上麵,就是為了給我們一個信號,隱藏在案件背後的那個人,知道我們會這樣結案!”

“可是這跟嚇唬你又有什麼本質上的關聯呢?”白局長顯得很費解。

“白局長,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說不當說?”我沒有直接說出答案,因為我很清楚一旦我將這句話說出去之後,會是怎樣的後果。

“有什麼話盡管說,從你嘴裏出來,到我耳朵裏就算是終結了,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今天的事情!”白局長算是給我打了氣。

“好!”我凝重地點了點頭,隨後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懷疑,我們警隊之中有人牽涉到了這起案件當中,並且暗中包庇了凶手!”

3

“你說什麼?”

果不其然,當我的這句話說出去之後,白局長的臉色頓時就變得蒼白了起來,盯著我的眼睛裏麵,更是藏著濃濃的震驚和懷疑。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這句話意味著什麼,我相信你很清楚,你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是!”我當然知道這句話的分量,所以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我衛生間的鏡子上麵之所以出現字,顯然是有人在告訴我們,如果這起案子要結案,那就要解開所有的疑點才可以。可正如我們剛才分析的一樣,很多的地方還都是值得推敲的!既然是值得推敲的,那為什麼會倉促結案呢?”

“為什麼?”白局長問我。

“有兩個目的,第一就是某些人急功近利想要功績。”

“這一點你放心,這麼大的案子,沒人敢有其他的心思,包括我也是一樣!”我剛剛說完之後,就被白局長給否定了。

“第二就是有人希望這樣結案,希望將這起案子定性為自殺!”當我這番話說完之後,白局長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當中,一直到杯裏麵的水喝光,他才回過神來:“這麼來說的話,這起案件很有可能不是自殺,而是謀殺?”

“對。”雖然案件定性為自殺也能解釋得通,但如果將案情加以仔細的梳理,的確是可以窺探到謀殺的痕跡,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畢竟,之前我們論證的推敲之處,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嗎?”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白局長表情異常的凝重。

我能體會到白局長的為難之處,這起案子是部裏十分重視的大案,不然也不會將白局長給派下來,可就是這樣的大案,剛剛結案就又要翻案,難度是可想而知的。而且,在結案的慶功會上,更是對眾多刑偵一線的同事進行了嘉獎,如果翻案那可不僅僅是抹殺了這些功勞,更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如果傳到老百姓的耳朵裏麵,勢必會湧現出諸如“你們警察是幹什麼吃的,為了盡快結案臉都不要了”的流言蜚語。換句話說,一旦要翻案,那就意味著玩兒火,稍有不慎就會被燒得灰飛煙滅!

所以,如果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這起案子當真是碰不得的,就算是有也不能將翻案的事情擺到明麵上來,必須要悄悄地進行才可以。

“當然有!”我點點頭,迎著白局長的目光說道,“關於走訪排查那裏有沒有支撐謀殺的證據我不知道,但從我法醫的立場來說,馬向陽的死亡,本身就屬於謀殺的範疇!在屍檢報告當中我已經做出了清晰的闡述,馬向陽真正的死因是吊在電扇上麵,頭皮扣住口鼻窒息導致的,而且在他死亡之後,有人抓著他的雙臂貫穿了腹部,但是一直到結案,我們都沒有真正地解開這一點,而就憑借這一點,就足以推定為謀殺,而不是自殺!”

“你說的我都明白,隻不過……”

我很清楚,我們之前的交談,已經動搖了白局長的心,隻不過這起案子要翻案實在是顧慮太多了,他有些躊躇也是難免的。

“許峰,我再問你一次,你確定這是一起謀殺案?”白局長顯然要下決心了。

“確定!”我點點頭。

“可如果最終的結果,並不是謀殺,而就是現在定性的自殺呢?”白局長這是在給我敲最後的警鍾,決定著到底是繼續追查下去,還是直接將檔案封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