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雪化得差不多了,天氣晴朗,人走在街上,穿外套還有些熱。

樺城的冬天即將結束。

王將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王響,緩緩地走在馬路上。

“真能那麼巧?”王將比畫著什麼,“我懷疑那高度本來就摔不死人。就因為你掉在我媽之前的晾衣繩上緩衝了一下,最後就沒事?”

“不信你問你馬叔去!”王響沒好氣地打了王將一下,“警察就是那麼說的。” 王將問:“爸,你說我還去S市不?”

“愛去不去,你自個兒拿主意。”

王將撓撓頭:“我尋思你說得也有道理,我也不能當一輩子售貨員啊!”

王響把眼睛一瞪,道:“售貨員咋了?收銀、陳列、補貨、防損、盤點、交接班,那也不是誰都能幹的!”

“你改口改得夠快的,”王將拍了拍王響的肩膀,“咋理都在你那兒呢?”

“要不我咋是你爹呢?”

兩人就要到道口了,伴隨著丁零的提示聲,路兩側的欄杆緩緩降下,把行人擋在鐵軌兩側——即將有火車經過。

王響看向對麵,忽然眼眶濕潤了—— 隔著兩層欄杆,在對麵等待的人群裏,他恍惚間看到羅美素牽著王陽的手,龔彪站在一旁,他們說著鬧著,一切如常。

王響笑著流下了眼淚。

哐當哐當,隱約傳來漸近的火車行進聲。聲音越來越近,一列通體黑亮的蒸汽機車猶如巨獸衝出了迷霧,威武雄壯。伴隨著車輪與鐵軌的摩擦聲,車頭的駕駛室裏傳來洪亮的歌聲。狹小的駕駛室裏熱火朝天,大張裸著上身不停歇地一下下地往爐膛裏加煤,劉全力將半個身子探在外麵瞭望著前方。

駕駛台前,王響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沉穩熟練地掌控著這頭巨獸。在這方寸之地,他就是唯一的主人。

劉全力衝駕駛室裏喊:“王師傅,整個響!” 王響手拉汽笛,機車的車頭噴著白氣,響起了雄渾的嘶吼聲。

哐當聲越發地響亮,駕駛台上擺著的收音機裏傳出的歌聲更加高亢。

王響的臉上綻開著歡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