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萬力看不上張山桃不隻是她腰長得粗蠻且家裏窮,還在於她與他的某些想法不一樣。陳萬力想的是將來要當幹部的,說不定還要做個官。他的爹在家裏也是這麼開導他的。陳二白早年也在外做過工人,後來是趕上全國大下放才回河口鄉下來的。陳二白因此也在外見了一些世麵,所以他教育孩子自然就不一樣。盡管他明白兒子陳萬力在村上也不是特別出眾,但他的誌向還是很高遠的。他渴望自己的兒子將來是一個站在台上揮手晃臂的人物。他經常對兒子陳萬力講當幹部的優越性,風不吹雨不淋,還可指揮別人。這對陳萬力影響很大,因此,當沈全舟提醒陳萬力張山桃對他有了想法時,他胸中的那些不滿就迸發出來了,張山桃憑什麼要與我套近乎?他問自己。
張山桃時常要在家幹家務,比如洗衣、做飯、喂豬,所以多數時間不能到學校上課。一開始,班主任還做做家訪,勸她不要遲到早退,但後來了解了情況後,班主任也不來家訪了,學校也就隨她的便。校長說,我們不就是要培養勞動後備軍嗎?農村是個廣闊的天地,她在那裏大有作為。於是,張山桃就可以不用再急著上學了,如果有時間來到學校,學校也歡迎。
張山桃沒有一件花俏的衣服,隻有幾件土布棉衣褲,而且都做得十分肥大,穿在身上很不好看。陳萬力一想到張山桃將來就這個樣子嫁給自己,就覺得十分不甘心。怎樣才能讓張山桃斷了這個念頭呢?他想到的第一個辦法就是揍她,但陳萬力一想到用拳頭打人,心裏不禁疼了一下。這一疼,他真想扇自己幾個嘴巴,他後悔不該想出這麼個餿主意。她想,張山桃那麼可憐,自己怎麼能打呢,下得了手嗎?這以後的幾天,陳萬力不再想這事了。
有一天,陳萬力放學後去大田裏打豬草,天快黑了,陳萬力還沒有打上半籃子豬草。陳萬力的爹、媽都去隊上幹活了,豬要沒食吃是不能交差的。陳萬力為了早點回去交差,就想了個法子:去扯隊上的小麥苗。他正扯得來勁,就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頭。陳萬力嚇了一跳,他擔心有人把他給捉住了交到大隊部去。但他回頭一看是張山桃,心裏一下子鬆弛下來。張山桃卻顫崴崴地對他說,陳萬力,你這樣損公肥私是要被扣口糧的喲。陳萬力嚇出了一身汗來。他看見張山桃還笑眯眯的,就真想揍她一頓。陳萬力清楚,什麼都能扣,唯獨家裏的口糧不能扣。陳萬力吃夠了黃荊葉飯和苜蓿飯。前年,陳萬力的媽就是吃了那些東西,才差點要了命的。
那一回,陳萬力媽的肚子差點脹破了,她蹲在茅廁裏老解不出大便來,但肚子又脹得要命。他的爹陳二白化了一碗肥皂水,在她娘的屁眼裏灌了好幾次還是不見大便出來。在河口,這種事上衛生院去治是不大可能的,農村人不到倒床一般是沒有人到衛生院去瞎折騰的,不就是拉不出來嗎,現而今河口不都是一個樣?
陳二白蹲在踏板上,他老婆很聽他使喚。他對著忽閃忽閃的煤油燈燈光,陳二白這時才看清楚,他老婆的屁眼是讓一砣幹屎給塞住了,他試著用手指在女人屁眼裏戳了戳,很硬。陳二白說,有辦法了,這下有辦法了。但他的手指太粗摳不出來,隻好叫陳萬力來幫忙。陳二白對著另一間房喊,萬力、萬力,你快來幫個忙。這時陳萬力早睡著了,不可能搭理他。陳二白的老婆說,這合適嗎?他那麼小就讓他做這事。陳二白說,嗨,都啥時候了。陳二白老婆聽後算是放了心。
陳二白跑進陳萬力睡的房裏,用力拍了陳萬力屁股兩巴掌。陳萬力猛然醒了,他鼓著眼珠說,爹你幹啥呀,我都睡死了。陳二白說,兒子,你快起來,你媽脹得不行了,都是那狗日的苕子害的。你得幫幫你媽才行。陳萬力一聽說是幫媽幹啥,他就很快起床了。他想,媽要是有個三病五災的,他就慘了,他想起張山桃就是因為沒有媽了才被人瞧不起的,她小時候連頭發都梳不抻,亂蓬蓬的,同學們都叫她小瘋女。陳萬力不想沒有媽,他於是趕緊下床穿好鞋就向媽睡的房間走去。他爹陳二白在後麵端著燈,等燈近了,才照出他媽光著屁股蹲在床沿上,床踏板上還放著一隻腳盆。陳萬力很害羞準備往回走,陳二白在他頭頂扇了一巴掌說,你回去幹啥,這是你媽不認得嗎?你媽脹得要死了,你手指細就給她掏掏吧。陳萬力怯怯地往前走,走到床踏板前,陳二白先蹲下,指一指他女人的屁眼說,你看看吧,就是那東西堵住了。陳萬力什麼也看不見。陳二白就急了,用力在老婆的光腚上扇了一巴掌,說,什麼時候了,還遮掩個屁。他女人說,你把我扇疼了。陳二白不耐煩地說,你不鬆下我還扇你。你就當兒子是個醫生,醫生什麼不能看,不能做。陳二白看見,他老婆果然就恢複了先前的樣子。陳二白對陳萬力說,你把手指伸進去掏。陳萬力不敢,陳二白就捉住他的右手食指往女人屁眼裏伸。陳萬力就怯怯地問,媽,疼不疼?他媽說,不疼。兒子,你就救媽一條命吧。要是老這麼脹天亮媽就沒有了。陳萬力想他不能沒有媽,於是他就使勁掏,他第一下就掏出了一個核桃大小的糞球,他再往裏掏,就有一個更大的糞球讓他手指觸摸到了,他想,隻要把這個球搗爛,媽就能自己解出來了。陳萬力在媽的屁眼裏搗了一會兒,就又掏出了幾個糞球。陳萬力估計媽能自己解了,他就說,媽,你這下自己解吧。陳二白以為是陳萬力怕髒了手,質問說,你這是什麼話,你媽能自己屙會叫你嗎?陳萬力的媽說,我這下好像真能自己解了。她下了床,就去了廁所。她解下來了。她感覺隻有生下兒子陳萬力時才有這麼難受,既然生下來了,就是一身的輕鬆。陳萬力的媽出來後,就拉過陳萬力來,把自己還冒著汗汽的大臉盤貼在兒子的臉上說,兒子,我沒有白養你。說著,她就哭了起來。陳二白站在一旁心裏也酸酸的,但他不知該怨誰,他要恨的是苜蓿,要不是它們跟人作對,一家人會這麼苦嗎?那是牲口吃的玩藝兒。總之,陳二白唯一的希望就是讓自己的兒子陳萬力以後跳出河口,走得遠遠的,越遠越好。他又想,能做到這份上該多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