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結婚七年的丈夫。
有個藏在心尖上的青梅。
人前他們是摯友,人後她生下了一個兒子。
他拿走我來不及穿上的婚紗,迫不及待準備跟他心愛之人的婚禮。
我死在了他新婚當天。
(一)
我被查出肝癌晚期。
收到醫院的信息時,我正跟顧元洲吵得不可開交。
原因是他將我收著的一份婚紗設計圖,送給了另一個女人。
他的幹妹妹。
那設計圖是我珍藏多年的,為了自己的婚禮。
我跟顧元洲結婚七年,婚禮卻一直沒辦。
現在婚紗設計圖就被他送了。
顧元洲一臉的不耐煩。
「念念喜歡收集婚紗。你收著也沒用,我按她的尺寸把婚紗做出來,送給她。」
我倒還沒見到過,有誰的嗜好,是收集別人家的婚紗。
我怒聲:「那是我的東西!」
顧元洲身邊的律師,立馬一本正經給我普法。
「顧太太,這設計圖是顧先生畫出來的。
且設計時間在你們婚前,這屬於他的婚前個人財產。」
我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顧元洲,有一瞬間覺得,他不至於跟我爭這點東西。
顧元洲也看著我:「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我笑了:「好,她愛要就拿去吧,我不稀罕。」
顧元洲起身道:「你能這麼說最好。離婚的事也考慮下,早些辦了對誰都好。」
他丟下一份離婚協議書,離開了這裏。
我看了眼他拿走的,那張設計圖。
都多少年了,我都快要忘了。
這也曾是他熬了通宵,為我設計的。
那時候他說,隻有他親手設計的東西,才配得上我。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我快要死了。
(二)
我十八歲認識顧元洲。
十九歲開始跟他在一起。
顧元洲家世顯赫,家裏就他一個兒子。
開始他家人不把我放在眼裏。
男孩子嘛,年輕氣盛玩玩而已。
過幾天膩了,自然就分了。
可他身邊卻一直是我。
我二十一歲那年,大學畢業。
上午拍完畢業照,下午他就哄著我直接去領了證。
他媽媽氣瘋了,晚上將我堵在小區樓下,破口大罵。
我還記得她那時候說的話:「連蛋都下不出一個,還一家子癌症基因。
隻要我還活著,我兒子就不可能娶你進門!」
我家境一般,父母雙亡。
還天生沒子宮,不能生孩子。
顧元洲趕過來的時候,我正被他媽媽的保鏢按在地上。
貴婦麵目扭曲,要扇我耳光,讓我清醒點。
顧元洲就那樣跟家裏鬧翻,搬出來跟我一起白手起家。
我還記得他那時候抱著我,眼睛都紅了。
說小寧,我絕不會再讓你受欺負。
他怕我傷心,沒拿家裏一分錢。
為了應酬拉生意,喝酒喝到胃出血。
晚上瞞著我從醫院回來,還跟我道歉說,是朋友過生日。
嬌貴慣了的大少爺,跟我住著不到五十平的出租房。
學著做飯煮湯,大早上跟著一幫大媽逛菜市場。
忙瘋了還連夜畫婚紗設計圖,說要給我做出世界上最好看的婚紗,給我最好的婚禮。
那時候的顧元洲,多好啊。
後來,一切終於好轉。
我們卻怎麼開始吵架的呢?
哦,是一年多前。
那次他父親突然心髒病發作,被醫院下達了病危通知書。
後來他父親熬過來了,顧元洲跟我說,他想回到家裏去。
他說總是要回家的,家人跟公司需要他照顧,總在外邊也不是辦法。
他跟我商量,說和我一起領養一個孩子。
這樣他父母高興了,或許會答應讓我進顧家。
那天我們吵得很凶,最後他還是沒回去。
但這個話題一直沒有結束。
這一年來,我跟他幾乎再也沒有和平過。
顧元洲不相信,他家人容不下我,不是因為我不能生孩子。
他也不知道,他母親曾去找過我奶奶。
我奶奶因為那一次刺激,突發腦溢血,就此成了植物人。
我怕顧元洲痛苦,知道他已經夠為難了,所以沒跟他說過。
我從回憶裏抽離出來。
看著咖啡廳外慢慢升騰起的夜色,我臉上一片涼意。
我知道,不隻是我快要死了。
我跟顧元洲,也早已經走到盡頭了。
(三)
胸口隱隱疼得厲害,我打開包,翻出來止痛藥。
手邊沒水,一大把藥片幹咽了下去。
我回到家,顧元洲在廚房裏做飯。
他將溫念念帶來了。
女人站在他身旁,比他矮了一大截,小鳥依人地在洗手池裏洗著青菜。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笑,渾然沒察覺到我站在了後麵。
我拿了茶幾上的工作電腦要離開。
溫念念卻追出來,執意要我留下來一起吃晚飯。
她聲音很甜:「都這麼晚了,沈寧姐怎麼還要出去?」
我跟顧元洲也結婚七年多了。
顧元洲這個名義上的幹妹妹,還是一見我就喜歡無辜地叫一聲「姐」。
我扯了扯嘴角:「不了,我還有事。」
顧元洲從廚房裏探出一個頭,麵色不冷不熱地看著我。
「也一起吃不了幾頓了,你有必要這樣?」
他大概指的是離婚,我卻不知怎麼想到了別的。
那一瞬我有點沒忍住,鼻子不爭氣地酸了。
想想也確實一起吃不了幾頓了,還是留了下來。
顧元洲廚藝好,很快就將兩葷一素一湯擺上了餐桌。
紅糖年糕,糖醋小排,白灼蝦,再是一份三鮮湯。
溫念念口味淡,喜甜不喜辣。
而我喜歡辣,這樣的菜色,對我而言不如喝白開水。
顧元洲陪著溫念念坐在我對麵,給溫念念舀了碗湯,又給她夾了塊年糕。
我一瞬感覺,看到了他們未來夫妻生活的影子。
那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到深夜的時候,溫念念才離開。
我要去醫院拿藥,也開車去了趟醫院。
出門的時候,我養了很多年的小咪,跟在我腳邊出來了。
我將它帶去了醫院,想著自己也照顧不了一隻貓幾天了。
過去醫院拿藥的時候,索性將它送給了我的主治醫生宋時。
宋時有家寵物收容所,他很喜歡小動物。
我回家的路上,經過一家服裝店。
最外麵的玻璃櫥窗裏,展示著一條很漂亮的長款白色紗裙。
我以前很少穿這麼溫柔的裙子。
但想著既然覺得好看,以後死了也買不到了。
我很爽快地下車買走了它。
到家提著它進去的時候,我才想起來,那裙子為什麼有點眼熟。
好像就是前兩天,溫念念穿過的款式。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好像是有點羨慕溫念念的。
推開門進去,客廳裏黑乎乎的。
顧元洲突然跟個幽靈一樣,在黑暗裏衝過來。
他怒不可遏地逼問我:「你把小咪送了?」
(四)
我伸手摸索著把客廳燈打開,「嗯」了一聲。
顧元洲用那種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沈寧,養了五年的貓,被你拿去討好一個男人,你還真夠無情無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