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別了,陽光老師(1 / 1)

我幾乎已將那親切的麵容忘記了,我幾乎已將那陽光般的笑容遺失了。

可就在那個溫暖的春天,就在那個彩霞滿天的下午,我們放了學,您——“陽光老師”,和一位麵容和善的男青年一起款款走來。

您還是從前的樣子,沒有變化,陽光灑滿了您的全身,照亮了您的臉龐,使您散發出迷人的光芒。

那麼多的同學呼喊著向您奔去,霎時,裏三層外三層地把您圍住了。

您微笑著,親切地向同學們打招呼,但呼喚聲太多了,您應接不暇、忙於招架。

我好半天才擠到您跟前,拉拉您的衣角,欣喜地呼喚您。我以為:您會像以前那樣,驚喜於我站在您的麵前,親切地拉起我的手,用您那柔美的聲音喚起我的名字。可沒有,您看到了我,和看到其他同學一樣敷衍地摸了一下我的頭,說:“嗨——”又忙著摸其他同學的頭,慢慢地向前走去。

我失望地站在原地看著您,我最最敬愛的老師,您難道忘記了您的學生了嗎?看著您漸行漸遠,我失落於您的漫不經心,我失落於您的幾乎沒有表示的眼神,我失落於您的應付和敷衍。我失望而又留戀地望著披滿金色霞光的您。

您走了以後,我望著你辦公室門上那冰冷的鐵鎖,心如鐵鎖般沉重。我常常在緊閉的大門前站一會兒,企望忽然有一天,您打開那扇門。

那扇門打開了,幾位陌生的老師在裏麵,沒有您。我知道,這扇門遲早會打開,打開的那一天,就是我向這扇門告別的那一天。從此,我不再去那扇門前。

您匆匆地揮著手,不曾回頭,遠去了,或許您還有更緊迫的事兒,或許您緊張倉促。您不知道,一顆幼小的心在注視著您,一雙敬重的眼在看著您。

我在譚老師那裏問到了您的地址,隻是譚老師也隻能說個大概,可能是太行山深山中的一所小學。我給您寫了封信,這是我平生第一封信,是在媽媽的幫助下寫的:

敬愛的古老師:

您好!

我是您的學生杜紫藤,您還記得我嗎?您在那裏過得好嗎?那裏的山很高嗎?您想家嗎?前幾天我在學校門口遇到您,還有一位英俊的叔叔,我真高興。可是人太多了,大家圍著您,我擠不過去,好不容易才跟您說了一句話,您還記得嗎?我很想念您,我們大家都很想念您,您下次回來還能來學校看我們嗎?

祝您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此致

敬禮

您的學生杜紫藤敬上

3月2日

我滿懷期待地發出了信,可兩個月過去了,沒有回音。

媽媽說:“譚老師記錯地址了吧。”我相信是譚老師記錯了地址,要不,“陽光老師”一定會回信的。

“陽光老師”與我在一起的時間很短很短,可她為什麼給我、給其他同學留下那麼美好的、永久的印象呢?

在我對回信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一封陌生的、署名水繞山的信件寄到“馬桶”小學,上麵寫著:杜紫藤同學收。

親愛的杜紫藤同學:

謝謝你的來信!

當你接到這封信的時候,你們的古老師,我的好妻子,已經長眠在太行山上,她的骨灰已經撒在“北毛光小學”的校園裏。

我和你們的好老師在我的家鄉,太行山深處的“北毛光小學”教書。兩個月前,那個灰蒙蒙的早晨,你們的古老師接到了輾轉到達這裏的你的來信。

我們的學校在小山頂上,我們的家在小山底下的村子裏。你們的古老師,拿著信去教室上課,她要給同學們讀一讀這封遠方的來信。我們這裏很少有人接到信函,這裏的孩子很想聽到遠方的聲音,有的還沒有見過信。學生們聽完信,要求老師再念一遍。你們的古老師正讀著,這所古老的年久失修的房子,突然開始掉瓦塊。古老師意識到了危險,急忙喊:“快跑,快跑。”

孩子們跑出去了,一個小女孩嚇傻了,呆呆地站著不動,古老師回身抱起她向門口衝去,剛到門口,老屋轟然倒塌,古老師被壓在了牆下。

我們七手八腳地扒出古老師,就往鎮醫院送。路上,她醒了過來,先問小女孩的情況,我說:“孩子隻擦破了點皮。”

古老師一直緊攥著你的來信,她說的第二件事就是你的信,她吃力地對我說:“回信。”說完,就昏迷過去了。這是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山高路遠,交通不便。送到醫院搶救,你們的老師沒有醒來,再也沒有醒來。

問老師、同學們好!

祝你不斷進步!

你的大朋友水繞山

5月20日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為什麼看不見了?信紙為什麼是濕的?天下雨了,真的下雨了!天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