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西北角的護城河水久不流動,水色泛綠,水蟲繁盛,餌食豐富,魚兒眾多。這裏老榆樹成片,是我們每年初春采摘又脆又甜、又軟又香的榆錢兒的地方。
我和“雪中炭”拿著魚鉤和小桶來到這裏,坐在榆樹下釣魚。
釣不著大魚,隻能釣到銀白色的小白鰷。我們的工具不好,魚鉤是買的,魚竿是在城外的竹林裏砍的竹竿,浮標是根短木棒,魚餌是從地下挖的活蚯蚓。用手拽下一小截蚯蚓,穿在魚鉤上,小魚愛吃。
“雪中炭”往河裏撒了幾把玉米麵,把魚兒吸引過來。我在魚鉤上穿上蚯蚓,甩出釣魚鉤,緊盯著浮標,不一會兒,就釣了好幾條白鰷。
浮標猛地往下栽了幾下,魚兒上鉤了,魚竿比前幾次沉,看樣子,這條魚還真不小哩。我由著勁兒一拉,並不急於收鉤,而是讓魚帶鉤遊一會兒。
釣大魚不能急,尤其是我的魚竿、魚鉤都不行,得悠著勁兒來。上次,沒釣到大魚,我心愛的魚竿、魚鉤反被大魚“釣”走了,差點把我也給“釣”進河裏喂魚。
“雪中炭”手一提,一條銀光閃閃的白鰷懸空掙紮著。“雪中炭”從魚鉤上摘下魚兒,扔入桶中,魚兒在桶裏歡騰地遊起來。
我這條一定比“雪中炭”的那條大,眼饞吧你!我得意地一提竿子,嘴裏喊著:“來了,桶裏請!”
怪了,這黃燦燦的是什麼東西?
“蛇!”“雪中炭”喊。
“啊!”我嚇得一下把魚竿扔了,轉身就跑。
魚竿掉在台階上,滑入水中。“雪中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魚竿,把蛇提了起來,放在岸上,蛇噙著魚鉤在地上翻滾。
“快去拿住我的魚竿。”“雪中炭”對我喊。
我驚魂未定地拿起地上“雪中炭”的魚竿,不知怎麼的一甩,魚鉤鉤住了“雪中炭”的褲子,“雪中炭”大叫:“哎喲喲,哎喲喲,我的屁股!”
“雪中炭”拿著我的魚竿,前邊釣著條蛇;我拿著“雪中炭”的魚竿,前麵釣著“雪中炭”的屁股,成了連環釣。
我害怕蛇,不敢上前,萬一蛇滾到我的腳下,纏住我怎麼辦?
這時,手機響了,“雪中炭”一手提著魚竿,一手摸出手機:“媽,我正在釣魚……沒釣好,釣住我了!媽。”
“怎麼會釣住我了?這——我當然不是魚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釣住我了。”“雪中炭”隨著蛇的翻滾不停地走動,我提著魚竿緊緊跟在“雪中炭”的屁股後邊。
“媽,不是我釣住我了,是‘倒黴蛋’釣住我了……他是在釣魚……我不是魚……可他釣住我了……我當然不會去咬鉤。”“雪中炭”急赤白臉地說。
“媽,是他用我的魚鉤釣住我了!我咬我的魚鉤幹啥?……哎呀,不是瞎胡鬧……他把他的魚竿扔了……媽。”“雪中炭”被蛇帶得團團亂轉,頭都轉暈了,語無倫次、顛三倒四。
“他拿著我的魚竿釣……釣著我了,現在還正釣著,我正急著呢,魚鉤取不下來,媽——我也沒辦法,我們倆都忙著,沒辦法。”“雪中炭”越說越亂。
“媽,其實,‘倒黴蛋’他釣著一條蛇……蛇現在在我手裏……蛇是在我手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毒蛇……我也沒法……我前麵是蛇,後邊被釣著……動不了。”“雪中炭”左右為難、心急火燎地說。
“唉,媽,媽,你別急,我在城牆西北角,你別哭呀,媽——”
電話斷了。
“雪中炭”氣得扔掉手中的魚竿,把褲子拉過來,取下了魚鉤。
那條小黃蛇已無力掙紮,直挺挺地趴在地上。“雪中炭”上前捏住蛇頭,取下魚鉤,拎起蛇尾巴,一甩手,把蛇高高地拋進護城河。
“真糟糕!我媽嚇哭了,她一會兒就到,我媽見了我非打我不可。‘倒黴蛋’,你在這兒守著,等著我媽,我先走了。”“雪中炭”提起桶開溜。
“別,別,咱倆一起走,蛇的記憶力可好了。”我害怕河裏那條蛇帶著它的朋友來找我。
“一起走?我媽來了見不到人,急得非跳河不可。你在這兒守著,我媽不來你別走!”“雪中炭”邊說邊走。
“你媽來之前,蛇來找我咋辦?”我驚恐不安地說。
“你就在這兒與蛇共舞吧。”“雪中炭”越走越快,一溜煙兒不見影了。
我坐在空無一人的蕭蕭秋風中,想著蛇精纏住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