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親(3 / 3)

我拉著弟弟連忙搶步上前,雙膝跪倒:“參見父親大人!”

“起來吧。”淡淡的回應,沒有攙扶,也沒有寒喧。這個時代,父親是天,兒子是地。當著外人的麵,無論父親是多麼喜歡兒子,也不會表現出任何的情感。

我伸手接過他的馬韁,站到他身後,跟隨他回家。

“眾位父老,表離鄉多年,家中諸事,多虧大家照料,表在這裏謝過了。”劉表行動自若,雖久別回家,但溫文爾雅,不急不燥,明聲清亮,遠遠傳了開去,與諸人招呼攀談間親近而得體,讓人敬重而自然不敢冒範,表現出良好的官僚作風和貴族修養。

我想,我再練二十年也及不上他,要學。

謝過族中父老,祭過祖先,又會過同郡的幾個朋友,父親終於在書房見我和弟弟。這次才是真正的父子見麵。

不知為什麼,進門時就感覺父親有些疲憊。或許是一路勞乏,或許是壓力過重,他坐在書桌前麵,背似乎有些微駝。

在這個世界裏,人們平均年歲不過四十歲,便是曆史上那位真正的劉琦,也不過隻活了三十五歲罷了。而他,今年四十八歲了,卻還在不停的奔走著。

不知怎麼,我鼻子一酸。眼前的身影和記憶裏父親的身影重疊了。

“父親大人。”

“起來吧,來,靠近些,讓為父看看。”

“是。”

“嗯,長高了,我走時,你和你弟弟一樣大,還不到我腰帶高,現在卻和我差不多高了。聽元節先生(張儉)說,你一直在和他學習,這很好,他與我亦師亦兄,生死之交,你要多加尊重。”

“是。”

“嗯,說說吧,課業怎麼樣?”

這是考較了。

“是。兒子隨老師學到‘善哉!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

“《左傳·召公二十年》。”

“是。”

“方今之天下,是政寬,還是政猛?”

“不寬,也不猛,因為政不自上出,而因兵起,可名之曰暴!”

“暴?”

“凡兵者之所以起者有五:一曰爭名,而曰爭利,三曰積(德)惡,四曰內亂,五曰因饑。其名有五:一曰義兵,二曰強兵,三曰剛兵,四曰暴兵,五曰逆兵。禁暴救亂曰義,恃眾以伐曰強,因怒興師曰剛,棄禮貪利曰暴,國亂人疲,舉事動眾曰逆。五者之(數)〔服〕,各有其道,義必以禮服,強必以謙服,剛必以辭服,暴必以詐服,逆必以權服。”

“吳子兵法?元節先生還教你這些?”劉表驚訝了。

“不,這是兒子自己從父親書房的藏書中讀來的。”

“諸子百家,各有所長,但還要以儒為主。儒為立身之本,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不可或缺,你可記下了。”

“是。”

“既然你也學了兵法,你覺得,此次伐董,聯軍勝負如何?”

唉,看來劉表對聯軍一點信心都沒有啊。

我看著他那有些欺盼的眼睛,忽然心中一酸。我歎了一口氣,轉頭望向窗外。春日的陽光,正灑在初開的桃花上,看起來很美,但是我知道,這種桃花隻是觀賞的,並不能結出甜美的果實。

“無果而終。”我一字一頓的,以嶄釘截鐵的口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