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米再次厲聲叫道:“走開!”這才把他打發走了。這時,迪克認出這個人就是五年前在聖安吉斯大街跟他打過招呼的那個家夥。
“環法自行車大賽什麼時候到這裏?”他衝著他後背喊道。
“隨時會到,老兄。”
他樂嗬嗬地揮揮手走了,湯米的目光回到迪克身上。
“她跟我生活要比跟你更富有①。”——
①原文為法語。
“請說英語!你說‘富有’是什麼意思?”
“‘富有’嘛,就是說她跟我在一起會更幸福。”
“你們彼此不了解。而尼科爾和我在一起度過了許多快樂的時光,湯米。”
“那是家庭之愛罷了。”湯米以嘲弄的口氣說。
“你要是和尼科爾結婚就不是那種‘家庭之愛’了?”越來越大的喧鬧聲打斷了他的說話,此時隻見先行車隊蜿蜒而來,隨後一大群不知在哪兒午睡的人跳出來,在人行道上排成長行。
小夥子騎著自行車疾駛而過,滿載著衣服上飾有精美流蘇的運動員的汽車從街道上徐徐而行,車上的高音喇叭嘟嘟響著,宣告比賽的車隊就要到達。幾個穿著汗衫的廚師瘋瘋癲癲地站到了餐館的門前,此時,自行車隊出現了。最前麵的是一個穿紅色運動服的自行車手,他背後是一輪西下的夕陽。隻見他用力猛蹬,在人群一陣陣歡呼聲中,滿懷信心地騎向目的地。接著一起出現的是三位車手,穿著褪色而滑稽古怪的服裝,腿上又是汗又是泥,凝結成一塊塊黃疙瘩。他們一個個臉無表情,耷拉著眼皮,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
湯米衝著迪克說,“我認為尼科爾要跟你離婚——我猜你不會從中作梗吧?”
在第一撥賽車手過後,出現的是密密匝匝約五十餘位車手形成的長長的車流,前後延伸足有兩百碼。一些車手麵帶微笑,有些羞澀,有些車手則很明顯已經筋疲力盡,而大多數車手表情淡漠,精神不振。又有一些孩子跟著跑過去。後麵過來的是幾個滿不在乎的掉隊者,以及一輛載著受傷的和退出比賽的車手的輕型卡車。他們又坐回到餐桌旁。尼科爾要迪克采取主動,然而他看來願意這麼坐著,盡管他的臉隻刮了一半,她的頭發也隻剪了一半。
“你和我在一起不再感到幸福了,這不是事實嗎?”尼科爾接下去說,“沒有我,你又可以工作了——要是你不用再為我操心的話,你可以工作得更出色。”
湯米急躁地走動著。
“那麼說沒有用。尼科爾和我彼此相愛,說穿了就是這麼回事。”
“那好吧,”迪克說,“既然一切都已決定了,我想我可以回到理發店去了。”
湯米想要說個明白,“還有幾個問題——”
“尼科爾和我會協商解決的,”迪克心平氣和地說,“別著急——原則上我同意,再說尼科爾和我彼此了解,要是能避免第三者攪和的話,不會傷和氣的。”
湯米極不情願地認可了迪克的邏輯,但一種根深蒂固的民族特性使他想盡量占得上風。
“從現在起,咱們把話說個明白,”他說,“我是尼科爾的保護人,直到一切妥善解決。要是你利用和她住在一起的便利,行為不軌,我不會放過你。”
“我從不跟冷冰冰的人親熱。”迪克說。
他點點頭,轉身朝旅館走去,尼科爾瞪著大眼睛目送著他。
“他的教養還真不錯,”湯米承認,“親愛的,今天夜裏我們能在一起了吧?”
“我想可以。”
這事就這樣發生了——好像演出了一幕短劇。尼科爾覺得自己的心被人猜透了,她明白,自從發生了那瓶樟腦塗藥的事之後,迪克就把一切預料到了。不過,她還是感到快樂和興奮,她要把一切都告訴迪克的這一古怪的小小願望很快煙消雲散了,然而,她一直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它成了一個黑點,最終混入夏日的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