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03章(2 / 2)

“埃佛勒斯峰①怎麼樣?”——

①即珠穆朗瑪峰,這裏用來指歐洲的阿爾卑斯山峰。

“按我們的速度,埃佛勒斯峰不在話下。我們早就說過的。一切都還順利吧?我的克特好嗎?你的尼科爾還好吧?”

“這兒一切都還好。隻是,天哪,弗朗茨,今天上午的一件事令人憤慨。”

“怎麼,出什麼事了?”

弗朗茨給家裏打電話,迪克在房間裏踱著步子。等他給家人通過電話,迪克說,“那個小莫裏斯被帶走——還大吵了一場。”

弗朗茨愉快的臉色掛了下來。

“我知道他走了。我在外麵碰到了利亞德斯蘭。”

“利亞德斯蘭說了些什麼?”

“隻說小莫裏斯走了——說你會告訴我的。怎麼回事?”

“不就是胡攪蠻纏,強詞奪理。”

“他是個魔鬼,那孩子。”

“他確實麻木不仁,”迪克回答,“我去的時候,莫裏斯的父親蠻橫地訓斥利亞德斯蘭。利亞德斯蘭這個人怎麼樣?我們還留他嗎?我說別留了——他這個人沒有多少男子氣,而且什麼事也於不了。”迪克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實情,他暫時走開去,以便有點時間來梳理一下思路。弗朗茨坐在一張桌子的邊邊上,他還穿著亞麻布旅行風衣,戴著旅行手套。迪克說:

“那孩子對他父親的一個申訴便是,你的重要合夥人是個酒鬼。那家夥是個人性子,他兒子似乎從我身上聞到了酒味。”

弗朗茨坐下來,舔了舔下嘴唇沉思著。“你可以詳詳細細地告訴我。”他最後說道。

“為什麼不現在就告訴你呢?”迪克提議,“你肯定知道,我最討厭飲酒無度。”他和弗朗茨互相掃了一眼,四目相對。“利亞德斯蘭弄得那家夥如此囂張,我隻好委曲求全,否則就會當著病人的麵把事情鬧大了,因此你可以想到,在這種情況下,為自己申辯有多麼困難!”

弗朗茨脫掉手套和外衣。他走到門口,告訴秘書,“別讓人來打攪我們。”回到房間,他在一張長桌旁一屁股坐下來,信手翻弄著他的信件。出現這種姿態,人們一般不是在深思什麼問題,而隻是為他要說的話選擇一種合適的方式。

“迪克,我很了解你,你性情溫和,做事穩重,盡管我們在飲酒問題上看法並不完全一致。不過,是時候了——迪克,我必須坦率地說,我有好幾次注意到你在不該喝酒的時候喝酒了。你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做的,你為什麼不節欲①再去休假呢?”——

①弗朗茨將“離開(absence)”誤說成“節欲(abstinenee)”。

“離開,”迪克隨回糾正他,“對我來說,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他們倆都有些惱火。弗朗茨回家的好心情被破壞了,因而感到十分掃興。

“有時候你真不近情理,迪克。”

“我壓根不懂得將常情常理應用於複雜問題意味著什麼——除非意味著一個普通醫生動起手術來要勝過一個專家。”

他不禁對眼前這種狀況感到強烈的厭惡。去解釋,去湊合——這把年齡已不習慣這一套了——還不如讓古老真理在耳畔刺耳地回響,任其自然吧。

“這辦不到。”他突然說。

“好吧,我也這麼想。”弗朗茨承認,“你不再把診所放在心上了,迪克。”

“我懂了,我走吧——我們可以計劃一下,逐步把尼科爾的錢取出來。”

“這我也想到了,迪克——我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的。我能找到其他的資助者,到年底,有可能把你們的錢都撤出來。”

迪克並不打算如此匆忙地做出決定,他也沒有想到弗朗茨這樣輕易認同了他們的分手,然而他還是有如釋重負之感。他早就不無痛心地感到,他的職業道德要消解在碌碌無為的生活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