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退了出去,薛平走上前來兩步,拱手拜道:“陛下有何訓誡?”
蕭雲鶴微微笑了一笑,說道:“前些日子,朕問過你一個問題。今日舊話重提----你可曾怕了那個論莽熱?”
薛平奮然道:“不怕!”
“當真不怕?”蕭雲鶴一笑,“心裏還是有點發怵吧?沒錯,那頭莽牛的確是有一點本事,武藝相當出眾。朕之所以派你迎戰論莽熱,也是別有深意。你可曾明白?”
薛平雖然聰明,但又哪裏想得到皇帝這時在想什麼,惶然道:“微臣愚昧,請陛下示下?”
“因為……你是薛鬱芳之後,更得朕的親自指點,學過了藥師槍法。”蕭雲鶴微笑道,“薛家地武藝,本來就不凡。再加上這幾年來,你一直跟在朕身邊學習藥師槍法博覽眾家所長。朕認為你的武藝已經不輸給任何名將。隻是,你自己仍然不知道而已。”
“當……真?!”薛平自己都不願意相信。
“不用這麼問。你是自己不知道罷了。”蕭雲鶴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論莽熱,就是你地第一塊試金石。也可以說,是墊腳石。薛平,朕看好你。雖然除了朕沒有人知道謙謙君子的薛平還有一身好武藝,但朕相信,經此西征一戰,你薛平就會成為一代名將!”
薛平心中激蕩不平,興奮的拱手拜道:“多謝陛下器重栽培!明日,末將一定與那論莽熱殊死一戰!”
天空晴朗,白雲朵朵。早春的時節能有這樣溫暖的陽光普照下來,著實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蕭雲鶴慵懶的半躺在城頭的龍椅上,眯著眼睛曬太陽。一陣東風掠過,城頭的旌旗獵獵飛揚。蕭雲鶴的心情卻是平靜如水。雖然已經有幾年沒有上過戰陣了,但這些年來所經曆的種種,讓他的心更加沉寂和穩固。就算天大的事情發生在眼前,也難以激起什麼波瀾。
他很滿意自己目前的心態。拿起一杯茶來輕啜了一口。看著遠方碧綠的山色,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微笑來。
時間,辰時三刻。
鄣縣城防西北方向數裏的地方,卷起一陣滾滾煙塵。蕭雲鶴嘴角輕揚微笑道:“來了。”
“薛平,準備得如何?”蕭雲鶴對站在自己身邊的薛平說道。
薛平一身戎裝,拱手一拜:“回陛下。飛龍騎將士早已準備妥當,隻等陛下一聲令下,即刻殺出城外與敵決一死戰!”
蕭雲鶴輕輕點了點頭:“記住一點。最先不要衝擊得太猛,因為來的這撮吐蕃人馬並不是太多,朕要你跟他們悠著點,多耗一點時間。所以,你隻帶一千兵馬出去就足夠了。”
“一千?”薛平愕然的愣了一愣。
蕭雲鶴朝吐蕃兵馬殺來的方向努了一下嘴:“看吧,人家來的也不過三五千人。給你一千,算是多的了。其實,要飛龍騎將這些人一口氣殺光,也不見得是難事。隻不過,朕現在隻是想下餌,還沒有到起鉤的時候。相信這撮人馬的後麵,肯定有兵馬接應而且就在不遠處。隻要這裏喊殺聲一起,那邊必有人馬殺來。到時候。朕會再派人接應你的。”
“末將明白了。”薛平輕輕籲了一口氣,心中暗道:一切盡在皇帝掌握……
“怎麼,頭一次上陣,有點緊張吧?”蕭雲鶴微微笑了一笑,說道,“哦,朕說錯了。當年你在河北被人稱為神童。十二歲掛帥,想必見這種陣仗也見得多了吧?”
薛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陛下就別笑話末將了……說實話,的確有一點點地緊張,手心裏都在冒汗了。”
“正常。”蕭雲鶴輕描淡寫的道,“許多頭一次上陣的人還尿褲子呢!好了。你去吧。聽朕城頭鼓聲號令行事。”
薛平拱手應諾,大步走下了城頭。蕭雲鶴瞟了一眼他的背影,心中暗道:景興大齊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文治人才。但將才卻有凋零之勢。李晟死了,馬燧等人已老。再過個五八年。就會出現青黃不接的局麵。好在現在湧現的一批人,也都是可雕琢地好材料。年輕一代中,李光顏已經可堪大用;高固和宋良臣一直都值得信任。假以時日也能是頂梁大柱;但堪稱帥才的,除了儒帥武元衡,我還是更看好李和薛平。李就不必說了,除了年輕毛糙一點,其他的許多地方都神似李晟當年,甚至還有所突破;薛平沉穩大氣,內斂而有機謀,是一塊上佳的璞玉。這一次我故意派他迎戰武藝超群的論莽熱。就是要先讓他豎立信心。這一次地河隴大戰役,注定了會讓一批人脫穎而出。李和薛平,將最為耀眼。
論莽熱如同往常一樣,氣勢洶洶而來。看那城頭,和往日沒什麼兩樣。仿佛他成了一個每日在此賣藝的伎子。而蕭雲鶴那些人都是固定的看客一樣。
論莽熱氣打不一處來,將大刀往地上一插就準備開罵。
與以往不同的是。蕭雲鶴今天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而且走到了城牆前。
論莽熱心中微微吃驚,警覺的四下觀望,沒有發現太多問題。這時候,他地手已經隱隱摸到了掛在馬鞍上的寶弓,準備突施冷手將蕭雲鶴一箭射殺。
正當他剛剛有了這樣一個想法還沒有付諸實施的時候,城頭上地大齊皇帝已經將他的右手揚了起來。
“長弩伺候!”蕭雲鶴手一揚,埋伏在城眼裏的齊軍將士馬上動手。一整排弩車被推了上來,黑黝黝的箭頭直指城牆下的論莽熱等人。
論莽熱心頭一震:不好!
說來,他的反應也還算快,立刻提馬回走。也就在這時,城頭上一排長長的利弩撕破風聲呼嘯射來。
論莽熱本來是顧忌到了這一層的。可是連日來齊軍毫無動靜,讓他有些大意忘卻了。那一排利弩來得極快,前排地吐蕃人馬離得太近,一時無法躲閃。瞬間已有十餘人被斃於城頭之下。長長的弩杆穿破了他們的肢體,還有一些人連人帶馬都被射穿了。
論莽熱又怒又急,策馬回奔了數步,指著城頭大罵:“李漠,你這無恥小兒!暗施冷箭算什麼本事,下來與我決一死戰!”
蕭雲鶴冽嘴一個冷笑,對身邊的鼓吏們揚了一下手:“擂鼓,出擊!”
咚咚咚一陣鼓響聲後,鄣縣大門轟然洞開。
論莽熱心頭一緊:還真的出來了?----回頭看看自己,還好今天帶了五千人馬!
看著洞開地大門,論莽熱鋼牙一咬大聲吼道:“衝殺進去,活捉李漠!”
“殺啊!”吐蕃的鐵騎如同開閘洪水,漫天蓋地衝殺而來。驀然間,城門洞裏一道黑光疾閃,幾騎飄閃而出。緊接著,一隊墨甲黑袍地騎士飛快的奔殺出來。
“飛龍騎!”論莽熱心中一凜:“來得正好!久聞大名,今日正好較量一番!”
兩撥騎兵都奔殺得極快,論莽熱畢竟有所顧忌害怕城內有埋伏,所以並沒有直接衝殺進城。兩撥人馬在城頭下迅速廝殺在了一起,煙塵滾滾。
薛平手握一挺鋼槍,騎在棗紅大馬上,屏氣凝神朝前衝殺。第一次親自上陣的感覺,遠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緊張和無措。相反,他現在異常的冷靜。他明確的發現。吐蕃人的人馬雖然有自己五倍之倍,但是布局並不是太嚴謹,衝殺而來的時候力量薄厚不均。右翼就存在明顯的薄弱環節。要是從中間迎上去,就會遇到論莽熱本人和最強有力地中軍高手。於是,薛平在瞬間做出了一個決斷,一拉疆繩讓馬側向奔騰,避開了論莽熱的鋒芒。衝向了右翼方向。他麾下帶了的一千飛龍騎將士,也是久經沙場戰術素養極高的將士。這時都跟著主將一起朝那邊奔騰而去。
城頭上的蕭雲鶴露出了一抹微笑:聰明,有天賦!
本來,論莽熱看到敵軍叢中一抹戰旗飛揚,就急急朝那裏迎上去。他生性好鬥。想要最快的將敵軍大將斬於馬下。可正當他快馬衝來的時候,敵軍大將地旗幟卻偏偏朝東北方向掠了過去。而且很快,那一撮為數不多的齊軍騎兵,很快和自己左側的兵馬廝殺到了一起。
論莽熱心中微驚:敵將但是個行家。我將最精銳的老兵都集中在中軍和前方了。右翼基本都是些新兵和相對老弱的士兵。他想從那裏打開一個突破口,門兒都沒有!
論莽熱大聲一喝。不再理會鄣縣城地城門,調轉馬頭帶著自己的精銳中軍朝薛平追殺而去。看那陣仗,吐蕃的兵馬仿佛變成了一條長蛇。蛇頭正在追咬粘在自己蛇尾上的敵人。
蕭雲鶴表情平靜的輕揚了一下手:“利弩掩護,關上大門。”
守城小將心中一驚:關門?不管薛平死活啦?!
蕭雲鶴瞟了他一眼:“還不快去?”
“是!”守城小將心中一寒,快步跑去帶人關上了大門。
蕭雲鶴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心中暗自道:薛平,雖然朕給你的第一次勵練就殘忍了一點,但希望你能活著出來,打得漂亮一點。因為隻有在生死之間走過的人,才注備一流名將地心誌與心態。
戰陣之中。薛平的鋼槍已經洞開了第一名對手的胸膛!
那種感覺,絕對是一萬次木偶刺殺訓練也比擬不了的!
鋒利的槍頭,宛如閃電一般插破對方的鎧甲,先是哢啦的脆響;然後刺進皮肉深沒槍柄。從槍杆上傳來的那種奇怪地手感,令人毛骨悚然。偏偏又刺激到了內心深處隱藏著的那根神經,讓薛平楚彥身上下的毛孔都打了一個寒戰。
原來。這就是殺戮的快感!
薛平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吐蕃士兵在自己眼前翻落下馬,然後被旁邊的戰馬和飛龍騎地鐵蹄踐踏成了肉醬。
“殺!……”薛平的牙齒咬得骨骨作響,全身的力量都自然而然的爆發了出來。
經曆了這樣的生死,人身上的潛能已經完全被激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