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神情微變,略有點緊張的追問道:“你師弟……姓什麼?”
李微微一笑:“房。”
“房慈!!”文安失聲叫了出來,然後馬上掩上了自己的嘴。
“正是房慈。”李淡然說道,“貞觀名相房玄齡之後,陛下親收的弟子,我父親的入室門生,七年前與你在國都漢王府分別的那個傻小子。那個還欠你七隻紙鶴的傻小子。”
“天哪……真的是他!”文安的全身都發抖了,眼睛瞪得許大,神情十分的激動。
“是他。你沒有聽錯。”李淡然一笑,悠悠說道,“想不到吧?七年沒見,他仍然將你記在心裏。每逢想你的時候,他就會折七隻紙鶴,會畫上一副你的畫像。我不知道他現在已經折了多少紙鶴了,反正很多很多,塞滿了他住的房間,而且從來不丟一隻。他說,終有一天,他要當著你的麵,將這些紙鶴懸掛在國都大慈恩寺的那顆大槐樹上。風起的時候,和你一起去看它們飛舞。他為你畫像洗筆用的水池,已經被染成了漆黑色。甚至連裏麵的水草,也變成了黑草。”天哪……三清道尊,他瘋了麼?他真的瘋了麼?!”文安掩著嘴,有些語無倫次了。身體也在不斷的發抖。
“一年前,房慈聽到有傳聞說,曾在北方草原見過你。”李依舊平靜的說道,“從那以後,他就做夢都想著北上草原,尋找你的蹤跡。但他是一個本份的人,沒有皇命允許,他不敢造次。所以,隻好將這份心思一直深深的埋藏在心中。前不久。他得知了末將有可能被欽點為先鋒出征北上的消息。於是跪在我的麵前,肯求我托父親說情,讓他也能北上草原。”
“你是說,他也會要北上草原?”文安地語調都有些變了,眼睛瞪得許大,已然有了一些濕潤。
“是的。已經來了。”李轉過頭來,定定的看著文安,“再過幾天,他就能出現在你的麵前。”
“這……”文安頓時惶然。她如同見鬼了一樣的看著李,然後又看向頡幹迦斯。一步步的後退。
“公主,你怎麼了?”李大惑不解,“你應該見見他!”
“不!我不要見他!”文安飛快的後退,腳步都有些趔趄,“我不要見他!不要告訴他我在這裏!”說罷,她居然拔腿就跑,逃一般的離開了氈帳。
“公主!”李在後麵大聲呼喊,頡幹迦斯一晃身擋到了李麵前:“將軍稍安勿躁!”
李回過神來,收斂了心神抱歉的笑道:“大相見笑,末將失禮了。”
頡幹迦斯擺了擺手示意李不必在意。然後說道:“說來,都是老夫失禮了。和她相處了這麼久,居然不知道她是大齊的公主!如今。還在這裏亂點鴛鴦譜,要將她許配給你……咳,我可真是糊塗啊!聽你們這麼說,夢詞……哦文安公主,仿佛早有了心上之人?”
李苦笑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她和我那師弟,隻是兒時的夥伴。我那師弟為人單純鍾情。對她思念成狂。我不知道文安公主是什麼心思。”
頡幹迦斯笑了一笑。說道:“她雖然不是我的女兒,但我了解她。能讓她如此神色大變的人,定然不是普通人。在她心中也定然占據了十分重要的地位。兩年前。我在陰山一帶狩獵,剛好看到她孤身一人行走在山道上。正被野狼襲擊,命在旦夕。於是,我出手救了她。老夫生有七子卻沒有女兒,一見她就非常的喜歡。於是,我提出收她為義女。她為報恩,也就同意了。從此一直生活在烏德犍山腳下我專門為她修的一所道觀裏,名叫夢詞庵。這兩年來,她還收了幾名回鶻的女子為弟子,收納在庵上靜修。一直以來,除了我這個義父,別的外人她都不見,活得就像天上出塵的仙女。老夫這個做父親地,始終希望女兒能有一個歸宿。曾多次提起過給她許門親事,她都一直拒絕。後來拗不過老夫煩了,她就說了三個條件:一是非唐人不嫁;二是非年齡相當、初婚大娶不嫁;三是非蓋世英雄正人君子不嫁。老夫一直苦苦為她尋覓良君,不得其人。至到見了將軍,才發現將軍與他登對。沒有想到……哎,個中還有這樣的隱情。這難道就蒼天的捉弄嗎?”
李聽完後,心下釋然,微微笑道:“大相,這不是蒼天地捉弄,而是注定的姻緣。大相有所不知。末將的二師弟房慈,武藝人才絲毫不輸給在下。隻不過他為人低調冷靜與世無爭,所以才一直默默無名。更何況,文安公主與房慈本就兩情相悅。大相,這難道不是上蒼注定的姻緣嗎?如果大相能促成這棕婚事,定能讓大齊皇帝龍顏大悅。因為據我所知,陛下十分喜歡這個堂妹。當年她離京出走,著實讓陛下傷心了許多時。這幾年來,陛下也曾托人打探她的消息,也一直未果。試想,大相若能讓她還俗,還讓她嫁予意中好郎君,豈不是一棕美事?”“真的?”頡幹迦斯大喜,頓時目露精光地拍著拳頭,說道,“好、好!”
李在一旁暗笑:你也正愁沒有好東西進獻皇帝去討好他、表忠心吧?行,給你一個機會成人之美,大家都有好處。
離開頡幹迦斯地氈帳後,李心情大好。一路閑庭信步,幾乎就要哼著小曲兒了。快到驛館時,突然一瞥眼看到某個暗處,正有一人在悄悄朝自己招手。
“綠城?”李疑惑了一下,走了過來。
綠城還是那個老樣子,上前拉著李的衣角就將他拖到了淨處,細聲問道:“你剛剛去見頡幹迦斯了?”
“嗯。”
“幹什麼?”
“公事。”
“除此之外呢?”綠城笑得很狡黠。
李笑了一笑:“沒別的什麼了。”
“你別騙我啦!我都看到夢詞進了頡幹迦斯地氈帳!”綠城輕輕拽了一下李地袖角,“怎麼樣,漂亮吧?喜歡上了吧?”
李麵色一凜,正色說道:“何出此言,李是那種人嗎?再說了,你應該知道她真實的身份吧?!”
綠城撇了撇嘴,雙手交叉在胸前有些傲慢地說道:“如果說草原上有一個人知道她真實的身份,那個人肯定就是我。”
“為什麼?”李疑惑的追問。想起昨天晚上這丫頭說的話來,也不難想像他肯定是知道夢詞就是文安公主。
“因為……”綠城神秘一笑,“你猜啊!”
李的腦瓜子飛快的轉了轉,心中一亮,笑道:“你都認識我這個無名小卒,認識文安公主也就不足為奇了。想必,數年前你肯定是去過國都,見過不少人吧?”
“哼,算你有一點小聰明。”綠城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別的本事沒有,看人記人的本事,超乎常人。隻要是見過一眼、聽過一遍名字的,都能記得。當我在夢詞庵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我就認出她來了。從此以後,還和她成了最好的朋友。所以呀,那天晚上我才對你說,這個女人你是一定不能娶的。”
李裝傻,打破砂鍋問到底:“這又是為什麼?”
“你是真傻還是假笨?”綠城有些惱怒的急道,“很簡單嘛!她曾是大齊的公主,既然已經離京出走了,又怎麼會再回中原嫁人?到時候麵對舊人舊事,豈不是無盡的難堪?再說了,就算嫁,也不能嫁你。她心中自有思念之人,你就是再英俊再神武,她也是看不上你的。她的心呀,都被那個傻小子填滿了,再也容納不下任何人。”
“誰呀?”李傻笑的追問。
“笨死了!”綠城一咬嘴唇,恨恨的道,“你仔細回味一下她的道號,不就明白了!”
“夢詞?……夢詞?”李反複的叨念,突然心中一念:夢----慈那意思是她做夢都想著我那大情聖師弟房慈嗎?!
天寒地凍,疾風飛揚。
國都城外、渭水之邊的百裏大校場上,旌旗翻滾鼓錚齊鳴。十五萬大軍正在整齊有序的結集。堆積成山的糧草軍械堆裝上車,往來奔跑的快馬兵卒如過江之鯽。
這恐怕是幾十年來,帝都國都最浩大的一次軍事行動了。除了即將出征的十五萬大軍,參預運送糧草輜重的民夫多達二十萬人,馬匹二十餘萬匹。隨軍帶走的糧草,幾乎相當於整個關內一年的糧稅總收入。
馬燧和李光顏站在高高的雲梯台上,指揮大軍行動布陣。秋冬季節天高雲淡,放眼望去,人車如蟻看不到邊際。近百裏的大軍屯忙碌而又有序。如同一張巨大的棋盤,正被一隻無形的手操縱著,各歸各位有條不紊。
馬燧的臉上一直掛著自豪而滿意的微笑,說道:“光顏,老夫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見到這樣的盛大軍姿了。十五萬大軍隨陛下禦駕親征,真是一大壯舉啊!”
李光顏目光沉寂,微微笑了一笑,說道:“看來,陛下是下了狠心,一定要收複河隴了。他登基四年了,還是頭一次離開國都。”
“是的。河隴之地,事關大齊社稷的長治久安和興衰榮辱。個中的利害關係,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馬燧說道,“或許,皇帝陛下想的,和我們想的都不大盡相同。老夫隱約感覺,陛下對河隴這塊地方,始終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情,或者說是執念。這一次他勞師動眾禦駕親征,大有不勝不歸的氣概和決心。光顏,你身為先鋒大將,可不能有閃失。”
李光顏拱手輕拜了一下。說道:“大帥放心,末將一定小心謹慎,不敢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