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鶴麵帶笑容的凝視了赤鬆德讚許久,認真的說了一句:“多謝。”
赤鬆德讚微微一怔,抬頭看向他:“你謝我?”
“是的。朕必須謝你。”蕭雲鶴籲了一口氣,認真說道,“不管怎麼樣,站在曆史的角度上講,此刻的赤鬆德讚於大齊是個大功臣。
飛流野澤一役的戰場之上,你主動停止了戰爭,減少了無數的流血與犧牲。這對兩軍將士來說,那是功德無量。現在,你答應了跟朕合作,一起緩解漢、蕃兩族矛盾,促進兩族融合。這將是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的無量功德。”
“哼……”赤鬆德讚冷笑,“你不用把話說得那麼好聽,我也不是三歲的小孩子可以任你糊弄。眼下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我怎麼可能向你妥協?”
“你就不用再謙虛了。”蕭雲鶴哈哈的笑,“你是一個眼光長遠、冷靜又睿智的讚普。在戰場之上我永遠沒有把握敢說絕對能夠戰勝你。在處理政治的問題上,朕也相信你是一個明智的人。要不然,飛流野澤數十萬大軍激戰的戰場之上,你是做不出退兵的決定的。說實話,朕有點佩服你了。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還能站到高處看到全局的局勢,不是所有人都能辦到的。”
“夠了……”赤鬆德讚冷峻但是無力的說道,“你這副勝利者的姿態,著實非常的輕浮與令人生厭。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話,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但是請你記住一點。你可以滅掉我的軍隊、殺光吐蕃全族。但是,你永遠也征服不了赤鬆讚普這顆驕傲的心!”
蕭雲鶴看著赤鬆德讚,嗬嗬的笑了起來:“這對我來說,不定就是壞事。”
“嗯?”赤鬆德讚有些愕然。
蕭雲鶴繼續在笑:“你想一想。朕從一個落魄郡王混跡到了大齊的帝位之上。然後挑著大齊這副亂攤子一路振興,現在已是改天換日如日中天。大齊的版圖已經囊括了草原、高原、河隴與西域,超越了昔日盛唐景向。為人君者。這樣的事情都辦到了,還有什麼事情能值得我挑戰呢?感謝你有一顆驕傲地心。朕,總有一天會把它征服的!這件事情。非常的具有挑戰性!”
赤鬆德讚地臉皮輕輕顫抖了一下:“你這瘋子!”
“哈哈哈,你還真是罵對了!”蕭雲鶴突然疏狂的大笑起來,“朕若沒有幾分瘋癲,又怎敢立誌逆天改命?朕若沒有幾分瘋癲,又怎敢從你赤鬆德讚的手中搶過墨衣、冒天下之大不韙憑借孱弱西川與吐蕃數十萬鐵騎為敵?朕若沒有幾分瘋癲,又怎敢明知是你的詭計在挑撥我與老頭,還迎難而上深入虎穴北上國都?朕若沒有幾分瘋癲,又怎敢將大齊拆散了重組,一切從頭來過?削王爵、整吏治、組軍伍、破格提拔青年才俊賢能之輩重組朝堂。一切改天換地?朕若沒有幾分瘋癲,又怎敢再度啟用叛臣李懷光,讓他揮兵北上平定草原收複北庭如今深入西域重振大齊神威?朕若沒有幾分瘋癲。又怎敢輕離帝都、親率數十萬大軍與你決一死戰?!赤鬆德讚,朕不僅要征服高聳入雲的千裏雪山。更要征服你高懸於天際的那顆梟雄之心!你就等著吧,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的對朕俯首稱臣!”
赤鬆德讚被蕭雲鶴一陣連珠炮似的轟炸。情緒也有些起伏。他憤然的瞪著蕭雲鶴:“你做夢!”
“那我們拭目以待吧!”蕭雲鶴站起身來大步流雲地朝門口走去。然後停頓了一下說道,“好好保重。安心歇養。大約一兩個月以後,我們就啟程往國都去。那不是你夢寐以求都想去的地方嗎?朕很快就成全你了。”
“你!……”赤鬆德讚簡直氣結說不出話來,一手捂著胸口,看似又被氣得心疼了。
蕭雲鶴說得沒錯。赤鬆德讚的確是夢寐以求都想國都——是想以一個征服者地姿態,入主國都,將這個繁榮富庶的天下第一城據為己有。現如今,卻是被作為戰俘“押”往國都。
從天堂到地獄,莫過於就是這種感覺。
蕭雲鶴看了赤鬆德讚一眼,嘴角輕揚露出滿足而又冷洌地微笑,走出了房間。
身後傳來一陣稀裏嘩啦的桌椅摔打聲,蕭雲鶴臉上的笑意卻是更濃,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李愬和薛平上前來參拜:“陛下可曾受到傷害?”
“你們說呢?”蕭雲鶴看著這兩員小將發笑,“走吧,讓赤鬆德讚好好地發泄一下。我們還有很重要地事情要做。”
蕭雲鶴帶著兩員小將和自己的飛龍騎衛隊,來到了城外地大軍營裏。
李光進和楚彥正在清點人馬準備糧草輜重,以備出征。同時,吐蕃俘虜的譴散也正在進行。城外的大軍營裏,時常煙塵滾滾,數十萬人在忙碌不休。
由於行軍長史李吉甫與司馬韓朝中都被分派了別的職事,因此軍中後勤缺人料理。蕭雲鶴親自擔當起了糧草管理的活計,為李光進和楚彥兩路大軍分點糧草。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可是事關成敗的大事。由於戰勝了赤鬆德讚得了大批的糧草,再加上中原秋收已經在進行,國都也不停的有糧草運來,因此現在軍中糧草頗為豐富。蕭雲鶴將大批的糧草批給了李光進和楚彥,並且劃給了他們許多的金銀綢緞和其他戰利品。一來是對將士們的犒賞鼓勵。二來,兩路兵馬深入吐蕃腹地以後,也難免會有跟吐蕃地方人打交道的時候。胡人麼,從來都是重利的。多帶點錢在身上總是好辦事。
李光進和楚彥出征的準備工作進行了幾
切妥當就緒。在這之前,馬勳與史敬奉的兩路兵馬了。分別回到了飛流野澤和積石山駐守,一來充當河隴屏障以防吐蕃餘黨反撲,二來也可以事先為李、楚彥二人的兵馬開道。
幾天以後,蕭雲鶴親自為李光進和楚彥的大軍餞行。兩路兵馬共計六萬精銳步騎,整裝待發士氣飽滿。軍中既定的祭祀按部就班的進行。祭皇天祀後土,叩拜山河神明與祖宗社稷,足足忙碌了大半個時辰。
然後。蕭雲鶴親自拿起酒,走到了四員大將麵前。
李光進首當其衝。蕭雲鶴讓近侍賜酒,令他滿上。
“李光進。朕借李太白的一句詩來稱頌於你‘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蕭雲鶴一臉溫和的笑意,“朕不僅有四大元帥這些個擎天大柱,現在更多了像你李光進這樣地股胘之臣得力將戰。朕,非常的欣慰,高興。”
李光進激動的舉著酒杯就要拜倒,蕭雲鶴將他拉住:“不必再拜。朕就在國都等著你地捷報傳來。拜上千次萬次,也不如一份捷報讓朕開心,讓朕明白你的忠心與能幹。”
“末將遵旨!”
蕭雲鶴豪氣的一舉杯:“請滿飲此杯!”
“——謝陛下賜酒!”
蕭雲鶴再拿起一杯酒到了楚彥麵前:“楚彥。四大元帥當中,數你最年輕。但是,你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此去高原凶險莫測。環境惡劣路途辛苦,你一定要多多保重。”
“陛下請放心。”楚彥也拿過了皇帝賜的酒。“末將生得粗、吃得苦。那一點點冰雪高原還紮騰不死我這幾斤老骨頭!”
“其他的朕就不必多說了。你辦事,朕放心。”蕭雲鶴微笑的看著楚彥,“朕就隻有一個要求。要你平安。”
楚彥虎熊一般的身軀輕輕一震。雙眼凝視著皇帝。突然一下雙膝下跪轟然拜道:“陛下!老臣雖肝腦塗地百劫成灰,難報陛下聖恩於萬一!”
“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蕭雲鶴急忙伸手將楚彥拉了起來,“來,朕敬你一杯。祝你旗開得勝一路凱歌!”
“謝陛下!”楚彥的如同奔雷一般地嗓音已然發抖,眼眶也有了一些濕潤。他鄭重的舉著酒杯,仰脖將杯中美酒喝了個幹淨。
蕭雲鶴拍了拍楚彥結實的胳膊,又走到了李光顏地麵前:“李光顏,你讓朕想起了一個笑話。”
李光顏愕然的一愣,不知道皇帝所指何事,還以為自己鬧了笑話。
蕭雲鶴笑道:“昔日李良器去世之後,蕃隴胡人曾放言說,大齊再無猛將,不足為懼。這難道不是天下最大地笑話嗎?現在朕的麵前,就有繼李晟之後的大齊萬人敵——李光顏。”
李光顏這才釋然,不好意思地哈哈笑了起來。
蕭雲鶴賜給李光顏一杯酒,說道:“朕對你隻有一個要求:此去昆侖、高原、西域,打出威風、打出氣勢來。讓吐蕃人、西域人和大食人,見識一下我大齊萬人敵地厲害!”
“末將遵旨!”李光顏歡欣鼓舞。
“來,滿飲此杯壯士酒,陣前殺敵去吧!”
最後,蕭雲鶴來到了小將徐韜麵前,也賜了他一杯酒。
“徐韜,你跟了朕有多久了?”
徐韜很少經曆這樣地大場麵,顯得略有點局促,結巴的說道:“回陛下話,末將跟隨陛下有……七、七年了。”
“七年,時間過得真快啊!”蕭雲鶴如同溫和長者看著徐韜,“當年你父親隨朕一起出征奇襲鄂陵湖,英勇戰死勳國。然後,朕就收養了你。徐韜,你徐家地祖上是大齊最有名的大將、元帥。你看看你,也是生得這樣一副天生虎將的雄軀。不要辱沒了你祖上的英名,也不要辱沒了你父親的名聲。此去吐蕃,你可以說是故地重遊,那裏也曾是你的故鄉。你心裏有什麼想法沒有?”
“俺……俺也不知道有啥想法。”徐韜都不敢正視皇帝,隻是嘿嘿的笑,“俺就是高興!俺終於可以像大師兄、二師兄他們一樣,跟著楚彥大元帥出去幹點大事了。俺一定用力殺敵、用心辦事。”
“哈哈哈!”眾人都笑了起來。徐韜尷尬得臉都紅了。
蕭雲鶴也是哈哈的大笑,他用拳頭砸了一砸李愬結實的胸前,說道:“來,朕敬你一杯酒!”
“謝陛下!”徐韜有些愣頭,拿過酒來一仰脖就喝了個幹淨。蕭雲鶴的酒卻都還沒來得及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