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進一路帶走了兵甲三千,民夫五千餘人。大隊人馬浩浩蕩蕩,開赴河隴一帶。
鄯城所在之地,交通四通八達。消息很快通過細作,傳入了吐蕃人地耳中。
赤鬆德讚冥思了許久,搖了搖頭說道:“蕭雲鶴缺糧了,這個我相信。可是現在正值夏中,河隴一帶麥田未熟,他能去哪裏采辦糧草?”
大相尚結讚說道:“讚普,或許正是因為齊軍中的糧草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所以李愬才不得不親自派人出去辦糧,以應一時之需。估計國都也要秋熟之後才有糧草送來,齊軍軍中肯定是青黃不接,要斷炊了。”
赤鬆德讚狐疑的看著尚結讚眼睛一眨不眨,看得尚結讚心裏一陣發毛。過了半晌,赤鬆德讚才回過神來,說道:“如此說來,齊軍軍中缺糧,已是不爭的事實。他派出這麼多的人人去辦糧食,多少能弄一點回來。河隴一帶的漢人們,還不砸鍋賣鐵的支持他們期盼許久地大齊王師嗎?哼,蕭雲鶴也過是說得好聽罷了。這時候又不是收糧稅的時間,頂多也就是去向河隴百姓強征租糧,也是暴君一個嘛!”
站在一旁一直沒吭聲的論莽熱出聲道:“讚普,末將認為,這是一條不錯的信息。或許我們可以利用起來,給蕭雲鶴一個更加沉重地打擊。”
赤鬆德讚眼角閃過一道毫光,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繞道劫糧,對不對?”
論莽熱欣然道:“正是!果然什麼都瞞不過讚普的法眼!”
“你別太心急。你不要忘了,你弟弟是怎麼死的。”赤鬆德讚冷冷的說道,“要說起來,當日你在蘭州,幹得不可謂不漂亮。識破了蕭雲鶴的調虎離山之計,然後狠狠的挫了一下他的銳氣。隻不過,你最大的缺點就在於急功近利,想要一舉拿下最大的功勞----奇襲國都,這一招不可謂不漂亮,可是你投的本錢太大了,不值得。像這種破釜沉舟地打法,當時並沒有必要。因為那時候,你隻需緊守蘭州爭取時間即可。現在,更沒有必要。因為我軍占優,正麵實打實的一招一式來,我們並不怕他蕭雲鶴。”
論莽熱想了一想,說道:“讚普說得有道理。可是……末將卻以為,這樣的好機會白白錯失了卻有些可惜。眾所周知,大齊現在國力日盛。萬一蕭雲鶴現在是故意拖延、等待援軍和糧草,到後來對我軍就會有些不利了。現在,如果我們能斜道插入,一舉斷了他這一批從河隴辛苦采辦來地糧草,無疑就是讓蕭雲鶴雪上加霜。到時候,齊軍無糧必然大亂。我軍正可痛打落水狗。要是拖延下去,對方元氣恢複、得了生力軍相助,就一切不可知了。”
尚結讚一聽,有道理!馬上說道:“讚普,大帥此論甚高啊!機不可失,不能讓蕭雲鶴這麼輕鬆地在河隴弄糧草回來。”
赤鬆德讚尋思了許久,輪著眼睛不停的瞪著尚結讚和論莽熱看,遲遲拿不定主意。
李愬將擦拭幹淨的鎧甲穿到了身上,再披上了洗刷一白的戰袍,整個人感覺一陣神清氣爽。轉頭看看不遠處,一大片光著屁股的大男人,正三三兩兩的從河裏走出來,嘻嘻哈哈的笑鬧著。他們的衣服在河邊樹權上晾成了一片,現在都差不多要幹了。
徐韜也穿戴整齊了,走到李愬身邊來:“師兄,俺真是感覺,從來沒有這麼幹淨過。一路來奔騰衝殺了半個月,每個人都像是泥血堆裏打了滾出來的人一樣。幸好撞上了這麼一條大河,要不然這兩萬飛龍騎將士都要變成乞丐軍了!”
李愬哈哈的笑了起來:“三弟,這可不是普通的大河。這是涼州境內的張掖河。我們已經奔擊千裏,進到河隴之地了。不知道陛下的大軍,現今到了哪裏。如果再尋不到大軍的蹤跡,我們就向涼州進發看一看。”
“涼州嗎?我去過!”徐韜說道,“當年我父親還在吐蕃的時候,曾帶著我們一家老小在涼州生活過一段時間。雖然那時候我還小,但依稀還有些記憶,路也應該記得一些。過了祁連山,就離涼州不遠了。隻不過……涼州是個大城唉,我們能拿下嗎?”
“沒必要攻打,先看看再說。”李愬說道,“我軍孤軍深入,不宜進行大規模的攻堅戰,也沒必要拿下什麼城池。而且這一路來,我軍大戰四十六戰殺敵逾萬,將士們都疲憊不堪了。就在這張掖河附近休息一兩天再說吧。”
“好勒!我去傳令!”徐韜興奮的跑開,對著遠方的飛龍騎將士們喊道:“兄弟們,少將軍有令,大軍歇息一兩日。好好洗澡哇,將那些牛羊戰利品殺宰一批,打打牙祭嘍!”
飛龍騎眾將士一起高聲歡呼,個個興奮異常。
李愬笑了一笑,暗自籲了一口氣。
這一路來。從東出西州開始,一路向東南突進。越過了鬼影森森的蒲海;趟過了滴水不見的大沙漠;急襲沙州取下城池,還在那裏拜祭了戰死的原北庭將士們,立下了墓碑祭奠;爾後攀越大雪山、橫流冥水、越過大戈壁、深入祁連山、夜渡張掖河。一路行程一千餘裏,曆經大小四十六戰……出發時飛龍騎是整整兩萬人,如今還剩下一萬六千餘。出行的時候隻帶了十日幹糧,沿途取糧於敵又散濟於民。共計殺死吐蕃兵馬萬餘人,打散吐蕃崗哨、防卡、城池三十餘處,解救被奴役的漢家子民多達六十餘萬人!
這樣的事情,李愬自己都沒有想過,但真地辦到了。時至今日。他感覺真的有些累了,和所有的飛龍騎將士們一樣,想躺下來好好的睡個囫圇覺。
此時地涼州境內,卻是一點也不太平。蕭雲鶴突破蘭州後,派一支大軍北上收複了此地,涼州剛剛納入大齊版圖。所任的官吏,也還上任不久。
可是今天。涼州治下的姑臧、昌鬆、番禾三縣縣令,都接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命令:三日之內,籌措四千張車子。每張車子上麵都裝廢舊的棉絮、木屑、草苤,必須用麻袋裝好。縫合嚴密不得有絲毫泄露。另外,每張車子上至少要有一個麻袋是裝滿了硫磺、火油。同時,在涼州境內廣泛征糧。原則是自主處願,絕不強求。今日征糧,就當是皇帝借來的。秋收之後連本帶利一並奉還。
這項命令可是來得不簡單。因為是禦前兵馬大元帥李愬光進,持皇帝手諭直接來下達的。並且三令五申,不許任何人泄露半點消息。否則,以違抗軍令論處。此外,如果有地方官吏為造政績強製百姓獻糧,一律撤職嚴辦。
這項命令可讓涼州的刺史和麾下地官員們頭大了。時間短。僅三天就要四千輛車子,還要裝滿麻袋的奇怪物什。這也就罷了,勉強一下總能辦到。可是這征糧……又不能強硬威逼百姓。交得少了又怕皇帝不高興。著實難辦。涼州境內,忙亂成了一團。李愬光進帶著幾千兵甲和民夫。也跟著一起幫忙,四下運送物資。往外暴出的消息,就是涼州城內征糧成風,短短數日就已籌得糧草三、四千車、共計三萬餘石。
三天以後,四千輛車子,滿載爛棉絮、木屑、草苤,都已裝點上車。征來的一點有限的糧食,李愬光進卻將它們嚴密的封存的倉庫裏,派了最信得過地一些將士們在看守,嚴守消息。
涼州眾僚都搞不清楚這個大元帥葫蘆裏賣的什麼藥,自然也沒有一個人敢去守問。好歹是把任務完成了,都累得躺在了家裏大呼慶幸。
李光進帶著三千兵甲、數千民夫,押著那四千輛車兒浩浩蕩蕩的離開了涼州,朝鄯城而去。鄯城隸屬鄯州,與涼州隔了百裏有餘,中間隔一條湟河。湟河從祁連山附近發源,一直東南順延而下在蘭州流入了洮水一起成為黃河支流。從地形上看,就如同是飛流野澤、青海與河隴一帶的一條分界線。除了是重要地水源,更是軍事上的一個有利屏障。
李光進率著人馬車隊朝湟水進發。一路上走了三五天也算平安無事,眼看著就要到了鄯州境內臨近湟水流域,涼州卻派快馬追了上來,告知了李愬光進一個重要消息!
就在兩天以前,從祁連山與張掖河那邊,突然出現了一支軍隊在涼州附近徘徊。後來才了解到,那居然是大齊的軍隊。涼州官將開城迎了進來,才知道是北伐大軍李愬懷光麾下大將、李愬所率的二萬飛龍騎人馬,已開抵到了涼州!
李光進又驚又喜:李愬居然已到了涼州!如果遙遠的距離、凶險的路途,他是怎麼辦到的?飛龍騎,莫非還真的能飛?!
這時候,李愬光進突然心中一亮,馬上寫下了一份親筆密信,外加皇帝賜下的手諭,一並交給了精細的心腹小卒讓他馬上趕回涼州交給李愬,務必讓他按照密信中所寫地來辦。
安排妥當後,李光進忍不住興奮的一擊拳。喜形於色。
車馬隊繼續向湟河挺進,已經快到了鄯州湟水縣地東石渡。那裏是一處重要地軍事渡頭。以前吐蕃占據鄯州地時候,就把這裏當成了最重要的糧食運送樞紐地帶。他們留下地千餘大小船支,正好讓齊軍取了來用現成的。
在離東石渡還有十五裏的時候。李光進掐算好了時間,正好天黑。於是安營紮寨停了下來。將所有的車子都集中在了寨子中央。當夜,軍中都沒有升火造飯,而是匆忙吃過了幹糧應付了事。所有民夫都被疏散藏在了軍寨之外的一處山坳裏,嚴令他們不許跑出來滋事。李光進卻帶著三千兵甲,披堅執銳埋伏到了營寨之外的隱蔽之處。
現在李光進屯兵的地方,是早在來的時候就已經選定了地。四方地勢比較複雜。除了有湟河大水在前阻隔,左右都有山嶺坡道。
適合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