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二人一起行禮。
“哦,都免了吧。”蕭雲鶴笑了一笑,說道,“今天這裏沒有外人,來,都和朕坐到一起,小酌幾杯。墨衣。你不是在甘露殿嗎?怎麼這時候來武德殿了。”
二人都依言走了上來,坐到皇帝側旁的矮幾邊。墨衣笑了一笑,頜首說道:“臣妾連著七八天沒有見著陛下了。去兩儀殿找貴妃聊天,她也說是有這麼長一段日子沒見陛下了。妾臣思念陛下,於是就到武德殿來走走。但又不敢進來打擾。剛剛臣妾在花園牆外聽到陛下彈奏的這曲《高山流水》,這才鬥膽走了進來,還巧遇了武大人。”
聽到墨衣說起《高山流水》,蕭雲鶴也不由得微笑起來。這首曲子,一直在二人之間占據著一個比較重要的地位。就像是媒人一樣。想起有這麼長的日子沒有去看一眼自己的妻兒了,蕭雲鶴也不免有些愧疚。他說道:“近些日子,朝廷上的事情實在是太忙太亂。朕早上上朝。下午在弘文館,晚上還要在武德殿辦事。累了就睡在了這裏。冷落了你們,可要見諒呀!”
武元衡在一旁不吭聲。墨衣見有外人在場,也不好和皇帝說起太多地家事,於是站起身來微微笑了一笑,說道:“陛下如此繁忙,臣妾也不敢打擾了。隻望陛下繁忙之餘,一定要保重龍體。臣妾告退……”蕭雲鶴微笑的點了點頭。墨衣就飄然而去。臨轉過園門時還回頭看了一眼,極為不舍的離去了。
蕭雲鶴心中暗道:墨衣不是那種沒事找事的人。她今天特意來找我,是有事情吧?改天去問問……
皇妃走後,武元衡才拜道:“陛下喚微臣來,所為何事?”
“哦。伯蒼啊。你坐過來,和朕坐到一張桌兒上。這也好說話一點。”蕭雲鶴伸手召他。
“微臣豈敢?!”武元衡自然是不敢。無奈皇帝堅持。武元衡也隻得照辦。
蕭雲鶴親自拿起酒壺給武元衡倒了一杯,然後拿起酒杯說道:“來伯蒼。我們有些日子沒這樣安安靜靜的喝一杯酒了。你今天隻管喝,要是醉了,朕派禦林軍送你回去。”武元衡笑了一笑,一飲而盡。
“陛下有心事?”沒有旁人,武元衡也就有話直說了。
“嗯。”蕭雲鶴也不否認,說道,“中書省的大儒孔巢父,聯合了翰林院的許多大學士和一些知名地仕子,給朕上了一份聯合署名的奏疏。讓朕早立太子,以正國儲。在此之前,他們更要求朕廣納後宮,至少要先將四妃九嬪給湊齊了。這件事情,朕著實頭疼。”
“陛下廣納後宮多結子嗣,的確是天下大事,也是好事。敢問陛下,這有何頭疼的?”武元衡不解的問道。
蕭雲鶴苦笑了一聲,說道:“男人,哪裏有不喜歡女人地道理?朕也是個俗人,不會自命清高的說什麼不好女色。隻不過,朕現在正在推行一係列的革新措施,精兵簡政節省開支,連宮女都放出了大半。現在卻又自納宮妃,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再說了,孔巢父等人給朕羅列出了近百名女子的名單和畫像。容貌品行姑且不說。這些人地來路,可都是複雜得緊。”
“微臣明白了……”武元衡恍然大悟道,“孔巢父等人,必然是給陛下舉薦的一些達官貴人或是仕族門閥的女子?”
“哎,可不是麼!”蕭雲鶴頭疼地說道,“有當朝大員的女兒,也有擁兵大將的,更有仕族門閥的。按理說,這些女子出身倒是高貴,也配得上嫁入宮門。可是現在是一個敏感時期,朕正在對那些門閥仕族們進行一場大刀闊斧的改革。讓他們交土地、獻奴仆、削爵位。但是,朕要是在這時候娶了誰家的女兒,那他可就是皇戚了。革新措施到了他們那裏,還不遇到巨大的阻力嗎?而這個阻力,就是間接的來自朕本身。因此,朕現在是誰也不敢娶。可是偏偏孔巢父等人又用聖人之言、祖宗訓誡來教訓朕,說得頭頭是道,句句在理。也不容朕不多多思量哪!”
“說來……這都是因為東宮未定所引起地。”武元衡說道,“曆來,後宮就是權利爭奪的核心地帶。再加上現在東宮未定……那些仕族豪門,可都是眼睜睜的盯著這個地方。試想,要是誰家的女兒嫁入皇城,又給陛下生上個一男半女。將來可是能有機會爭奪這個國儲之位的。到時候,那可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有如此巨大地利益在誘惑,誰不動心?陛下遇到這樣的煩惱,也就可想而知了。”
“哎,朕何嚐不知道這樣地道理。曆來皇族之中,爭權奪利的事情就從不少見。”蕭雲鶴說道,“朕,也是最反感而且最忌憚子孫相爭的事情的。可是現在,朕的唯一的兒子,連路都走不穩,又如何能立他當儲君?皇帝注定了是要擁有三宮六院的,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所以,朕才會特別的煩惱。以至於剛剛都寫下聖旨了,又讓俱文珍轉身拿了回來。就是這個,你看看吧。”
武元衡猶豫了一下,翻開聖旨看了一看,不由得笑道:“陛下,你這樣做也會有點欠妥呀!讓那些女子們在閨中待字三年,等這一場革新成功之後再論婚嫁。可是,萬一她們在這幾年裏又和誰家男兒生出情愫想要談婚論嫁了,陛下豈不是無端的做了惡人,讓他們不敢全了人倫之情?”
“所有朕才將聖旨又追了回來麼!”蕭雲鶴無奈的說道,“這種家務事,還真是難辦!”
“臣倒是有個建議。”武元衡微笑道,“後宮之中,以貴妃和淑妃主事。陛下不如,去問問她們的意見。”
“嗬,你倒好。朕特意把你找來,就是請你出主意的。你卻又將這個爛事兒推給別人。”蕭雲鶴鬱悶的說道,“伯蒼,憑咱們之間的交情,你就不給出個主意?”
武元衡笑道:“陛下,微臣已經出了主意了啊!微臣的主意就是,讓貴妃和淑妃都幫著定奪。女人的事情,女人好辦嘛!再說了,這些事情雖然算起來也是國事,但畢竟首先是陛下的家事。家事,自然是家人先商量了再辦了。”
“伯蒼,我們之間親如兄弟。朕的家事,也不就是你的事情嗎?”蕭雲鶴鬱悶的喝下了一杯,長籲一口氣說道,“孔巢父那些酸儒們,眼看著朕和你們忙得不可開交,他們卻無事可做。於是就閑不住了,非要這時候跳出來找點事做。仿佛不做點什麼,就顯示不了他們的存在一樣。搞的這些事情,真是讓朕頭疼。添亂,添亂哪!”
“孔巢父等人,也是一番好意,立足於社稷。”武元衡不痛不癢的說道。
“這個朕倒是知道。所以,朕也沒怎麼怪他們。隻是覺得,他們這時候提出這種事情來,有點不合時宜。”蕭雲鶴說道,“朕雖然有足夠的理由回絕他們,可是他們隻要一條理由就足以把朕批倒了---皇帝納妃,天經地義。這群讀書人,朕真是怕了他們了。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說起歪理,朕還真是說不過他們。”
武元衡忍悛不禁的哈哈笑了起來:“想不到,叱吒風雲笑傲天下的皇帝陛下,也有為這種事情棘手頭疼的時候。陛下,相信微臣。去問一問貴妃和淑妃的態度吧。她們。肯定能幫陛下出個好主意。”
“好吧,你執意不肯說,朕也不逼你了。”蕭雲鶴飲下了一杯,輕籲了一口氣,說道,“伯蒼,最近真是辛苦你了。朕聽俱文珍說。你每天都是子時才從尚書省離開。你雖然年輕,也要多多注意身體才是。朕的身邊,可是少不了你。”
“多謝陛下關心。微臣自己會注意的。”武元衡拱手拜了一拜,微笑道,“各項革新措施推行開來,微臣要做的事情異常的繁忙。人員調度與官員地任廢,都很費工夫。微臣才能平庸,笨鳥先飛,隻能多花點時間來做事了。陛下常說,治民先治吏,微臣隻能竭盡全力管好吏製,才能為陛下的各項革新措施服務。”
“要是天下臣子官員都像武伯蒼這樣。大齊何愁不能複興?”蕭雲鶴歎道,“在你麵前,朕也才敢說兩句實話。其實。這一次的革新,朕也是有些心驚膽戰的。說得不好聽一點,成功則好,不成的話……不僅是朕這個皇帝在諸多壓力和麻煩的合攻之下要下台,怕是大齊的江山都要亂成一鍋粥,從此不可收拾,無可避免地走向崩潰和毀滅。朕當著別人的麵,是從來不會說這些話的。因為朕要表現得信心百倍。才會讓那些大臣們也充分相信這一場革新一定會成功。可是,每當朕一靜下來,就感覺現在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這的確是險棋。就如同陛下以前幾次用兵一樣,兵行險著。豪賭一把。”武元衡說道,“不過微臣也相信。陛下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雖然有風險,但成功還是很有盼頭的。而且,往往越大地風險,就意味著越大的好處。其實近年來,前幾任皇帝和他們的大臣們,難道就沒有看出大齊的弊病所在嗎?他們隻是沒有陛下的這種膽魄和雄心,下定決心來辦這些事情。天賜陛下給大齊社稷,這也就注定了大齊要在陛下地手中開始走上複興繁榮之路。雖然現在困難重重壓力巨大,可今後的收成卻一定是喜人的。農夫們春夏地勞累之後,秋天收獲果實時才會更加的開心。相信到了真正成功的那一天,陛下一定會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