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終於要登基了。
從黎明時起,國都城中就開始了史無前例的熱鬧和喧騰。就連在東宮中,也聽得十分的清楚。
蕭雲鶴站在銅鏡前,任由墨衣和吳月琳給他細心的穿戴著那一領龍紋袞袍。金黃耀眼的龍袍,絲絲金線清晰可辯,一條五爪金龍昂揚騰飛。腰間一條褚黃綴玉的絛絲腰帶,腳上穿著摩雲履天靴。細細的金黃絲帶從腰際垂了下來,輕輕的左右晃蕩。吳月琳細心的用梳子梳理著金絲,就如同護理自己最心愛的秀發。墨衣則是小心的給自己心愛地男人盤著頭發,套上一頂三梁束發金冠,然後插上一枚金簪。
二女一起退後看了一眼。然後對視一眼會心一笑:“可以了。”
蕭雲鶴將雙臂伸展開來,看著鏡中那個穿著博袖盛袍的自己,露出了一抹微笑:“辛苦你們了。穿這套衣服,居然花了整整二個時辰。”
墨衣和吳月琳一起走到他的身邊,看著鏡中的三人,都露出了微笑來。她們二人,在子時就起了床。將自己身上的衣妝收拾好了。每人一身紫青黃紋的九樹花鈿袍,頭上戴金花細絲的金翅冠,額上也帖上了形成鳳尾地薄金花鈿。這一身雍榮華貴之極的太子妃袍服,讓這兩個女人都像是換了一個人。相比而言,身形豐滿高大一些的墨衣。更顯得有氣魄和派場,舉手投足之間透出一股威儀與盛容。原本她以前也是習慣了這樣的盛裝,在東女國的時候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小地小女王。吳月琳也就顯得小巧玲瓏了許多,乍一眼看去端莊嫻淑溫和如水,顯得既高貴又親和。
蕭雲鶴伸開雙臂攬著這兩個女人。輕聲說道:“你們今天……太漂亮了。將來等你們穿上了皇妃的盛裝,將會更加雍容華貴豔麗驚人。”
墨衣笑道:“漂亮是漂亮了,可是這一套衣服穿起來都要花一兩個時辰。頭上插的大小金簪的薄金飾帶多達六十餘支;還有項鏈、胸飾、臂玉環和腰飾這些東西。沒有五六個人幫忙我們自己根本穿不上去呢!”
吳月琳也笑眯眯的說道:“姐姐,這種盛裝隻在朝廷有重大事宜時才要穿地。我們來東宮這麼久了,這還不是第一次穿麼?雖然大齊宮廷對禮儀服飾十分的講究,你也不必太擔心了。”
墨衣也才放心的籲了一口氣:“這還好……要不然,我們一天到晚隻要穿衣服就行了。”
蕭雲鶴也笑了一笑,說道:“月琳說得對。沒有比今天更重要地日子了。所以,你們要打扮得最漂亮,陪在我身邊一起享受這重要而又莊重的一刻。”
正在這時。俱文珍跪倒在了門外,恭聲說道:“太子大人、二位太子妃,時辰已到,請從明德殿移駕啟程。”蕭雲鶴拍了拍二女的後背:“好,我們走吧。”
二女點了點頭。吳月琳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姐姐,你緊張麼?我突然一下變得好緊張……”墨衣婉爾一笑:“不怕。我們在一起呢!”
東宮明德殿前,一輛暫新的太子專用的金輅車停在階梯的盡頭。赤紅的頂蓋,杏黃地車闈。車身上有左龍右鳳和許多鳥獸圖文,懸掛著八顆鑾鈴。車轅也是赤紅色的,左右各有一顆鑾鈴。
宋良臣和二百名飛龍騎將士,今天也都穿上了金色的明光甲和赤紅的戰袍,成了儀仗隊。清一色的白馬良駒,額前掛起紅色地絲帶,連馬鞍也是紅黃相間華麗之極的雕花鞍。
蕭雲鶴等三人上了車兒,一身華麗戎裝地郭鋼和薛平左右登上車轅成了侍輦衛士,各自手握寶劍目視前方,神情肅然莊重。
宋良臣翻身上馬,扯足了嗓門大聲喝道:“上馬、啟程!護送太子儲君前往太極殿!”
東宮裏,長長的儀仗號角吹起。二百餘架一人多長的號角,要擱放在甲士們的肩頭。後麵一人奮力吹響。嗚嗚的長鳴聲響徹重雲,經久不歇。也就是從這一刻起,大齊的皇城揭開了嶄新的一頁。蕭雲鶴也告別了這座居住了半年有餘的東宮,從此禦臨太極宮去了。
出了東宮重明門,儀仗隊走上了皇城橫街。街道兩旁全是裝束一新的飛龍騎將士在維持秩序,列隊儀仗。一路上,號角聲此起彼伏,威嚴而又莊重。
皇城外的百姓們,遠遠聽到了號角的鳴響,紛紛激動起來:儀式要開始了!
進了太極宮承天門,人就變得極多了。後宮和掖庭的宮女宦官,拜滿了左右兩邊的空地。飛龍騎禦林軍,列成了一個個方陣,威武而又雄壯。從天空俯瞰下去,空闊而又整齊的太極宮前的方坪上。至少有一萬多人排成了整齊的陣列,恭迎太子與太子妃。也就是從蕭雲鶴地車駕進入承天門開始,太極宮鍾鼓樓上的巨鼓和號角,一起毫不停歇的響了起來。震震的聲浪幾乎席卷了天地,讓整個皇城都為之驚顫起來。
二百匹白馬在太子金鉻車前後左右護送,已經到了太極宮太極門前。這裏是中書省、門下省和弘文館等朝廷核心衙門所在地。文武百官早已在此恭候。臥床已久的李勉,讓自己的侄孫們將自己背進了皇城。站在百官之首,神情激動的等著這一刻地到來。當那群白馬和金鉻車出現的時候,李勉顧不得自己老邁將朽的身軀,第一個拜倒下來。緊接著,李晟、陸贄、武元衡等大小的臣工。一概拜倒。
蕭雲鶴在車上遠遠就看到了李勉,這時候站起了一下身,說道:“玄卿公快快請起!”
李勉頭也不抬,以頭帖地大聲說道:“今日此時,老臣一定不能起來。直到太子大人走上龍尾道。老臣方敢起身。要不然,老臣會悔恨一生的!”
蕭雲鶴無奈地點了點頭,說道:“宋良臣。大步前進。”
“是!”二百鐵甲整齊的走到了車駕前方,排成一個方陣,穩步向前。
龍尾道上,左右各有八百將士站崗。東風的吹拂之下,赤紅的唐字大旗迎風招展。洗刷一新的太極殿,在陽光之下煥發出灼人眼球地刺金光芒。
車駕停住,蕭雲鶴長吸了一口氣,說道:“到了。我們下車。”
蕭雲鶴下了車來。接過吳月琳的小手的時候,感覺她一陣輕輕地顫抖。吳月琳慚愧的輕笑了一聲,說道:“聲勢實在是太過壯大和莊重了……我、我忍不住就要發抖。”
蕭雲鶴和墨衣都習慣了這樣的場麵,於是都微笑起來。
蕭雲鶴居中,墨衣和吳月琳左右在側。三人走到了龍尾道前。蕭雲鶴轉過身來,對跪拜在前方的李勉等滿朝臣工大聲說道:“諸位。免禮平身!”“謝太子大人!”朝臣大聲回應,紛紛站起身來。陸贄和李晟上前來,左右攙扶著李勉朝龍尾道前走來。
鍾鼓樓上的鼓聲和號角聲,變幻了一個音調,比之前的更回雄壯和激昂。蕭雲鶴帶站自己的兩個女人,領著身後的文武百官,緩步走上太極殿龍尾道。
龍尾道地盡頭,太極殿前巨大的方坪上,有一領杏黃羅傘蓋。傘蓋的下方,坐著一個胖如彌勒了的當今皇帝----老頭。在他的身旁,放著一頂十二珠簾袞冕皇冠,一把天子之劍,和一枚傳國玉璽。方坪地北方,設置了一個高大的香台和祭台,上麵陳列著李家列祖列宗地靈牌,和天地諸神的神位。
此時此刻,除了鍾鼓樓的鼓聲和號角聲,以及數百人緩步走上龍尾道聲響,再沒有別的什麼喧鬧之聲。老頭端坐在杏黃傘蓋下,靜靜的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終於,太子的身影,漸漸出現在了龍尾道的盡頭,出現在了老頭的身前。蕭雲鶴帶著二個妃子,一起來到老頭的身前行過了大禮。
執事宦官的聲音響起:“吉時已到,宣讀詔書、舉行禪位大典!”
一份由孔巢父起草、眾翰林院學士參議的退位禪讓的詔書,由孔巢父當眾宣讀。這樣一封將要傳遍天下的聖旨,言辭固然是華美而又婉約的。但大義無非就是,當今皇帝體弱多病無力料理朝事,情願盡早讓太子登基料理國事,自己退居後宮安度晚年乞閑養病。
最激動人心的一刻,終於到來。
蕭雲鶴跪倒在了李家列祖列宗的靈牌和天地諸神的神位前,由司儀宦官取下了束在頭頂的三梁進賢束發金冠。然後,老頭將那一頂十二珠簾的皇冠,緩緩戴到了蕭雲鶴的頭上。
“從今以往,上至於天,下至於地,皆由君命。福爾蒼生、滋爾萬物,皆耐君力。”老頭說出這一句台詞的時候,仿佛也就想到了當初自己繼位時的情景,心中不禁感慨成千。而蕭雲鶴仿佛也想起了之前未將征戰天下時的種種際遇往事,如今恍若隔世,思潮也是久久不能平息。
蕭雲鶴係好了袞冕的絲帶,緩緩站起身來,走到了龍尾道的盡頭。
一眼俯視下去,群臣就在腳下,皇城就在腳下,天下,也就在他的腳下。
他伸開雙臂,凝神看向前方。文武百官齊齊拜倒,喊出了藏在心中許久的那一句:“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所有將士、宮人一起拜倒,高呼萬歲!
皇城之內,所有的街道、角落,所有人,此時全都向北拜倒,高呼萬歲!
朱雀門外,國都城中,三百萬百姓一起拜倒,高呼萬歲!
長城內外,十餘萬大軍全部拜倒,單膝著地行軍禮,高呼萬歲!
滔滔不絕的呼聲,響徹了天地,震蕩了乾坤。行雲疾走,飛鳥驚絕。固若金湯的大齊帝都,仿佛也發出了顫抖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