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鶴看著武元衡,牽動嘴角,露出了一個自信、狂傲的微笑,淡然說道:“成霸業者,不惜與天下為敵!行王道者,不怕孤身走上不歸之路。縱然是全天下都將矛頭對準我一人,我也悍然無懼!伯蒼,你說的這些,其實我都有心理準備了。我非但沒有指望嚴震、李晟他們來幫助我,甚至還做好了與之決戰疆場的準備!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不是由自己的感情所能決定的。事世無常,我們往往會做出一些自己不願意的違心之舉。我永遠不會去怪誰。如果我與他們在疆場上相遇,也隻會慷慨一笑聊述數語,然後與之決一死戰!”
武元衡拱起手來,長身拜了下去:“大人,保重。臣下,告辭了!”
蕭雲鶴看了武元衡幾眼:“伯蒼也保重。但願我們,能一起看到最後的勝利。”
武元衡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心中,一直在回蕩著漢王的那句話:不惜與天下為敵!
劍閣,劍門關。峭壁千仞,兩岸奇峰倚天如劍。從中生出一條棧道,就是曆史悠久有名的劍門蜀道,也被稱為金牛道。這條大道,是秦惠文帝所開創,後世又多次加以修繕完工,才得以讓蜀地有了方便的交通。劍門關則是橫亙在這條大道之上的雄關險阻,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蕭雲鶴站在劍關城頭,仰望兩旁的蒼翠山野和巍峨峰林。商旅行人已經斷絕,劍門關合閉不許通行。這裏的地勢,比維州玄門關更加險峻千百倍,從來都是蜀地最重要的關哨。
郭鋼站在蕭雲鶴身後,出聲說道:“大人。其實,隻要我們燒毀棧道,就是百萬雄師也殺不進來。”
蕭雲鶴笑了一笑,說道:“這就好比,害怕被人殺害,而自己自殺了。劍門蜀道是西川最重要的道路。斷絕了這條大道,蜀地的百姓就與世隔絕成了蠻荒野民了。曆經千百年來,但凡賢者智士,都隻在想著要修路。當年蜀相諸葛亮,明知蜀弱而魏強,也要修繕蜀道為百姓造福而不是滅道自守。我如果拆毀了道路,就算是抵擋住了攻擊,又與暴徒何異?”
“大人說得是……末將糊塗了。”郭鋼點頭認可。
蕭雲鶴看了郭鋼一眼,說道:“你郭家一門忠烈,世代流芳,是朝中的名門望族。現在你卻跟在我這個逆臣身邊,不覺得憋屈嗎?”
“不!末將一點也不憋屈,反而感覺十分的榮幸!”郭鋼急忙說道,“皇綱失統,帝王不肖,大齊朝廷已經越來越令人失望了。唯有漢王才是救世的英主,是大齊天下真正的主人!末將跟隨漢王,正得其所。相信我祖父老令公在世。也不會反對我這個決定。”
“是嗎?……”蕭雲鶴微微笑了一笑,心中暗自道:其實郭子儀當年所麵對的,也是現在這樣的朝廷,或許比現在還要不堪。可他卻一門心思的死力輔佐,不生二心。可事實也證明了,就算郭子儀再如何能幹,也無法力挽狂瀾扭轉大齊天下的不利局勢。頂多隻能勉強保住不失。要想從根本上解決大齊地這些根源問題,還是要從皇權上入手。這樣的事情,郭子儀自然是辦不到。我,能。
正在這時,房慈和徐韜兩員小將。也登上了城頭。蕭雲鶴回看了他們一眼,說道:“你們兩個,從軍隊裏回來了?”
“回大人話,我們回來了。”房慈和徐韜都頗有幾分興奮。
蕭雲鶴看著他們,笑了一笑說道:“怎麼樣?”
“飛龍騎。簡直太、太……”房慈口拙,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連著口吃了一陣,惹得眾人笑了起來。徐韜接過來說道:“末將早就聽父親說起過。漢王親率的飛龍騎。就是全天下最彪悍、最善戰的軍隊。剛剛末將和房慈一起跟著訓練了一回,果然名不虛傳----飛龍騎,果然厲害啊!”
蕭雲鶴嗬嗬的笑了笑:“比吐蕃的鐵騎還厲害麼?”
徐韜深以為然的邊連點頭:“末將從小在吐蕃長大,七歲學騎馬,八歲就能打獵了。蕃人以馬為家,騎術和箭術固然更加精妙一些。可是飛龍騎整體戰鬥力更強,軍令嚴明配合默契,而且。裝備也是一等一地。再加上漢王府的高固將軍、宋良臣將軍他們傳授的那些武藝,飛龍騎的個人戰鬥能力,也不會比吐蕃騎兵的差。”
“嗬,你小小年紀,倒也說得頭頭是道。”蕭雲鶴笑道。“從今天起,你們兩個就跟著飛龍騎一起訓練。你們在漢王府有些日子了。跟著高固學了些武藝本事。但是要想成為合格地軍人和將軍,還得在軍隊裏勵練才是。飛龍騎的將軍,每一個都是血火河山裏走過來的,是真正的沙場猛虎。你們要學的,不光是他們如何布陣、如何配合。更重要地,是理會他們那種精神,感受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戰爭“是!”兩名小將拱手一拜,楚彥身上下激情四射。
郭鋼在一旁,感覺有些酸溜溜的。待兩個小將走了以後,他對蕭雲鶴說道:“大人,末將有一事不明……”
“說吧。”
郭鋼猶豫了一下,說道:“末將跟著大人,也有幾年了。可是這些年來,從來沒有正式地參戰,委以過重任。末將不明白……大人為什麼要這樣做?莫非末將,就那樣不堪用嗎?”
“嗬嗬!”蕭雲鶴笑了起來,說道,“誰說我沒有重用你了?一直以來,你都是飛龍騎的大將軍,是我親率大軍的統帥,是離我最近的衛隊長。這還不是重用嗎?”
“可是……”郭鋼說道,“末將更想,像宋良臣將軍那樣衝鋒陷陣,殺敵立功!可每次飛龍騎有任務的時候,不是大人親率出征,就是高固將軍帶隊。末將隻在後方搖旗呐喊……甚是憋屈。”
蕭雲鶴看著他,微笑說道:“武元衡從來都沒有提過劍。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人各不同,我不會把武元衡,當成宋良臣來使。同樣,也不會把郭鋼,當成高固來用。”
郭鋼心頭一喜,這才釋懷笑了起來,拱手道:“大人說得是,末將真是……心急了。”
蕭雲鶴笑了一笑,心中暗自道:你這寶貝疙瘩,怎麼能上陣?萬一有個閃失,我怎麼向郭家的人交待?到時候,我可要失去在國都最重要的一個根基了。
這時,一名小卒快步奔上城頭,跑到蕭雲鶴麵前拜道:“報大人!剛剛探子來報,朝廷十五萬征剿大軍,正朝劍閣推進。統軍大元帥,正是馬燧!大軍離劍閣尚有六十餘裏,正在停下整休。”
郭鋼急道:“大人,敵軍遠來疲憊,飛龍騎擅長突擊奔襲,是不是讓末將率領一些人。先去打他個措手不及?”
“不!”蕭雲鶴揚起一手,說道,“傳我將令。所有兵馬就地整肅,任何人不得擅離職守。沒有本王地命令,不許擂鼓,不許射出一矢。違令者,斬!”
郭鋼愕然的一愣。拱手應道:“末將遵命!”
劍閣以北六十裏,一處山坳裏。十餘萬大軍原地整休,正在埋鍋造飯。一陣陣炊煙升起,整座山林都籠罩在了一層青色煙霧之中。
帥帳裏,竇文場癱坐在榻上。讓兩個小卒幫他錘腿,還時不是的發出哎喲的呻吟聲。留著三尺灰須、身板粗壯的大將軍馬燧,端坐在帥位看一些書箋,時不時地朝竇文場這邊投來鄙夷的目光。
“竇大人,行軍地滋味不好受吧?”馬燧撫著灰須笑道。“哪裏比得上在皇宮裏養尊處優。你又何苦來哉,接上這麼一個差事。”
“哎喲……馬大帥,你以為我願意啊?皇帝金口一開讓我來當監軍。我敢推脫嗎?”竇文場滿臉苦笑的直哼哼,極不耐煩的將那兩個給他錘腿的軍士踢開了:“滾!笨手笨腳,越錘我越疼!”
馬燧哈哈的大笑起來:“他們都是戰場廝殺五大三粗的漢子,當然不如皇帝裏的宮女宦官那樣心靈手巧。竇大人,你就將就點吧。”
竇文場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僵硬酸疼地身子,恨恨的道:“都是那蕭雲鶴害的!等馬大帥平定了西川活捉這小子,本官一定要狠狠治治他,絕饒不了他。”
馬燧眉頭微皺了一下。撫著灰須若有所思的道:“據我所說,這個蕭雲鶴可不是膿包。他能擊敗赤鬆德讚的三十萬大軍,足以見得能力非凡。這一次我們去征剿,他肯定不會束手待斃。我倒要見識一下,蜀地地軍隊。能有多麼驍勇擅戰。”說罷,他臉上浮現出一些蔑視的微笑。
竇文場連忙不失時機的拍上了馬屁:“馬大帥能征慣戰。是我大齊的第一將帥,蕭雲鶴遇到你,肯定隻能束手就擒了。劍川軍再如何驍勇擅戰,也是山匪一路,哪裏比得上馬大帥親率的神策軍精銳呢!”“嗬嗬!”馬燧撫著長須發笑,不置可否。
竇文場感覺有點冷場自討沒趣了,連忙轉移話題說道:“山南西道節度使嚴震,這個老鬼曆來號稱什麼忠君愛國。可這一回他收到朝廷政令後,居然隻派了一個馬勳,率領五千殘兵來相助,送來一些糧草慰軍了事。等本官回了朝堂,一定狠狠參他一本!”
馬燧瞟了他一眼,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地寒意,平聲靜氣的說道:“嚴震與蕭雲鶴,私交甚厚。當年西川保衛戰時,他派大將馬勳統領二萬大軍助蕭雲鶴一臂之力,立下赫赫戰功。這一次朝廷要去征剿蕭雲鶴,他能獻糧助兵就不錯了。畢竟,他派太多軍隊前來,我們還未必會信得過他,擔心他窩裏反。嚴震,也挺難辦的。竇大人,你高居廟堂,要懂得體諒下麵官員地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