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堅壁清野(2 / 3)

“是很冒險。但卻是有驚無險。”武元衡說道,“而且,以漢王的脾性,這一次如果不去,他會抱憾終生的。”

“為什麼?”高固疑惑不解。

“棋逢對手,將遇良才。英雄會英雄。”武元衡說道,“這種心境,我們是體會不到的。赤鬆德讚,是主宰吐蕃國地讚普;漢王……”說到這裏,武元衡停住,沒有說話了。而是露出了一個標誌性的微笑。

高固也沒有再追問下去,隻在心裏暗自沉吟道:棋逢對手,將遇良才。英雄會英雄……

二十裏,對於腳力強健地好馬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

空曠的平原上,一頂高大寬闊的氈帳極為醒目。氈帳外,還圍起了一個柵欄。裏麵有十餘匹駿馬和二十多頭犛牛在往來奔騰。沒有看到大批的軍隊,僅有五六個小卒站在氈帳外巡哨。幾個做牧民打扮的人,正在柵欄裏揚著長長的馬鞭,驅趕馬匹和犛牛。

蕭雲鶴等人,策馬在氈帳外百步的地方停住,將四周掃視了一眼。

很典型的遊牧人家園的景象。

“請吧,大人。”吐蕃使者的聲音裏。多了一絲輕蔑。

蕭雲鶴眼角瞟了他一眼,拍馬一喝:“駕!”

青騅馬飛奔到氈帳外長嘶一聲人立而起,蕭雲鶴暢聲道:“赤鬆讚普,本王來了!”

沒有人回聲。那幾個侍立在帳外地小卒就像是木偶一樣,紋絲不動。

正在這時,柵欄中傳來一個聲音,是十分標準的漢話:“是漢王麼?到這裏來吧!”

蕭雲鶴側頭一看。寬長的柵欄中,一人騎在馬上正在朝他招手。遠遠看他的著裝打扮,根本就是普通的牧民。

“赤鬆德讚?”蕭雲鶴輕聲驚咦。一旁的徐戰長吸了一口氣:“是他!”

一旁的小卒木然地走到柵欄邊,拉開了一方木門,朝裏麵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你們在這裏候著。”蕭雲鶴對身後的徐戰等人扔了一句。揚揚馬鞭,朝柵欄裏走去。

赤鬆德讚也拍著馬朝蕭雲鶴緩緩走近。

最終,二人的馬頭並到了一起。蕭雲鶴微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個相貌不凡神光內斂的男人。

“你來了?”赤鬆德讚眼神如刀,但聲音就像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樣。“你就是大齊漢“是。”蕭雲鶴回以一個微笑,“你就是吐蕃地讚普?”

“你是漢王,我就是讚普。”赤鬆德讚一語雙關。

二人都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來。兩匹駿馬頭並在一起。卻像有些仇視一樣的彼此打著響鼻,馬掌輕輕刨著地麵。

不遠處的徐戰等人,則是心裏一陣驚顫:這兩個本該是死敵的男人,怎麼還一起放聲大笑了?

“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裏嗎?”赤鬆德讚的聲音依舊很柔和,幾乎給人一種錯覺,他是漢王離散多年地好友。

“堂堂的讚普,穿上牧民的服飾在這裏驅趕牛羊,地確很奇怪。”蕭雲鶴的聲音也很淡然。“在我們吐蕃。有這樣的習俗。貴客來了,會請他到主人的牧草,親自射殺牛羊來宰殺待客。”赤鬆德讚說道,“我曾聽說,漢王有好箭法。昔日在奉天時。曾在百步之外一箭射殺叛臣姚令言。那麼現在,請吧。”說罷。就從馬鞍上取下一柄精致的雕弓,遞到蕭雲鶴的麵前。

蕭雲鶴微微一笑:“讚普很好客。本王也就卻之不恭了。”

柵欄外的幾個吐蕃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了。蕭雲鶴接過了弓箭,要是一箭射殺讚普,怎麼辦?!

蕭雲鶴拿過了赤鬆德讚遞過的弓箭,盯著他地眼睛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好弓。”

“請吧!尊貴的客人!”赤鬆德讚大氣的一揚手。

“駕!----”蕭雲鶴一夾馬腹,青騅馬奮起矯蹄,衝進了牛馬群中。

蕭雲鶴將身子半匍在馬背上,眼睛就如同獵鷹一樣的敏銳的查看著四周情況。

沒有一個伏兵,沒有一柄暗箭----“赤鬆德讚,你地確夠狂,也夠大氣!”

四周盡是往來奔馳的馬匹與犛牛,赤鬆德讚駐馬站在一旁,表情淡然。蕭雲鶴遠遠看著他,眼神中露出一抹殺機:要是我這時候將他一箭射殺……情況將會怎樣?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裏一閃而過。但馬上,蕭雲鶴將心中這個念頭粉碎了:就算殺了赤鬆讚普,吐蕃仍然還是吐蕃,數十萬大軍也不會減少一個。而且,吐蕃也將會有另一個讚普來領導他們;而吐蕃與大齊地仇恨,將會永遠也無法化解。更何況,這種卑劣的行徑,不是我蕭雲鶴該幹的!

“嗖”的一聲嘯響,一枚箭矢朝赤鬆德讚飛來!

瞬間,空氣似乎都被撕裂了。一股淩厲的殺氣朝赤鬆德讚迎麵襲來。一旁的吐蕃人本能的發出了一陣驚叫。

赤鬆德讚的眼睛迅速眯起,瞳孔裏清晰的印著那枚飛馳而來的箭矢。

這一箭,來得很詭異,很快很猛。但以赤鬆德讚的身手,這麼遠射來的一箭,他還是可以輕鬆躲開的。

可他居然沒動。臉上依舊掛著自信到狂妄的微笑。

一聲尖銳的嘯響,那枚箭矢插著赤鬆德讚耳邊飛過。幾乎是在同時,他身後傳來一聲淒慘的哞叫。一頭犛牛被這支箭射穿了右眼,整支箭幾乎就要沒根透過它的頭臚。

犛牛慘叫了幾聲,掙紮著跑了幾步,終於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好箭法!”赤鬆德讚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嘴角迸出這幾個字來。

蕭雲鶴拍馬走到他的身邊,將弓遞到他的麵前:“多謝讚普的好弓。”

“喜歡麼?”赤鬆德讚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這是我的七寶雕弓。生平除了我以外,你是第一個用它射箭的人。”

蕭雲鶴報之以微笑。

“漢人常說,寶劍贈英雄。”赤鬆德讚再次將弓遞到蕭雲鶴麵前,“送給你當見麵禮。”

蕭雲鶴挑嘴一笑,一手接過弓來跨到身上:“那便多謝讚普了。”

“請吧。”赤鬆德讚揚起馬鞭,指向大拂廬。

蕭雲鶴和赤鬆德讚二人並馬而行,走出了柵欄,到了氈帳邊。尚圖爾悉遠遠看到赤鬆德讚,早就趴跪了下來,楚彥身發抖。徐戰也有意識的偏過頭去,不敢正眼去看赤鬆德讚。

赤鬆德讚斜眼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尚圖爾悉,說道:“去烏蒙山吧。你的好叔叔,正在那裏等你。你的父親和母親,恐怕都要急得從格爾木跑到這裏來了。”

尚圖爾悉大肆謝恩,連滾帶爬的奔走了。

赤鬆德讚又揚了一下手,大拂廬旁邊的小卒掀起了一間毳帳的闈簾。眾人朝裏麵看了一眼,徐戰頓時失聲叫了出來:“父親、母親!”裏麵馬上傳出一陣驚呼。看來,徐家的家人,都在裏麵。

“徐舍人,帶著你的家人,走吧。但願你在大齊,比在吐蕃要過得好。”赤鬆德讚語音平平,不動聲色的說道,“你有權選擇你的道路。這一次看在漢王的麵子上,我成全你。不過,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遇到我。”

徐戰一咬牙,雙膝朝赤鬆德讚一跪:“讚普,容末將最後拜你一次吧----從今往後,徐戰生是大齊的人,死是大齊的鬼。戰場上碰到了讚普,絕不容情。”說罷,砰砰砰的連磕了三個響頭。

赤鬆德讚漾起嘴角微微一笑:“嗬,連名字都改了。罷了,去吧。追隨你的漢王,好好建立你的功勳。我倒是很希望,有一天能在戰場上遇到你。”

蕭雲鶴在一旁麵無表情的靜靜立著,一言不發。徐戰站起身來,朝赤鬆德讚和蕭雲鶴各拱手拜了一拜,然後跑進了毳帳裏將家人都請了出來。赤鬆德讚想得倒是很周到,居然還給他們準備了馬車和馬匹。

徐戰心中一陣掙紮般的矛盾。最後看了一眼大拂廬和赤鬆德讚,長歎一口氣,趕著馬車帶著家人。朝維州的方向走去。車廂裏,徐家的人都輕輕的哭泣了起來。徐戰隱約聽到老父在車裏嗚嗚的哭訴:“大齊啊,我夢裏地大齊!我們終於能回家了!”

赤鬆德讚和蕭雲鶴騎在馬上,看著徐家的馬車漸漸消失在視線裏。

赤鬆德讚微笑道:“漢人有句話說得好,君子成人之美。雖然我很恨你,也很恨徐舍人。恨到想將你們剝皮拆骨剜膽剖心。但此刻,我卻感覺到有一些高興。很奇怪。不是嗎?”

“人麼,總是很複雜的。有些事情該做的,卻未必會去做;有些事情明明不該做的,卻做得無怨無悔。”蕭雲鶴淡然說道,“就好比。我剛才射出那一箭。”

赤鬆德讚轉頭看向蕭雲鶴,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嗬嗬的笑了起來:“你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我從來沒遇到過像你這樣地人。告訴我,如果今天我把你殺掉或是囚禁起來帶回吐蕃,你會怎麼想?”

“這是你應該做的。”蕭雲鶴挑起嘴角。露出一個充滿自信的微笑回報赤鬆德讚挑釁的眼神。然後接著說道:“就如同,我也想在這裏埋伏兩千弓箭手,將你射成馬蜂窩。”

赤鬆德讚哈哈的大笑:“但是。我們都不會這樣做。”

蕭雲鶴微笑:“難說。至少我不保證。”

“你不會地。你肯定不會的。”赤鬆德讚十足的自信,大聲說道,“我從來不會看錯人。雖然我見到你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但我敢肯定,你不會幹出這種事情。”

蕭雲鶴哈哈的大笑起來。他頭一次感覺,赤鬆德讚這樣地人,才配當自己的勁敵。和這樣的人當對手,遠比當朋友要有趣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