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場輝煌的勝利啊!
蕭雲鶴自己都忍不住有些高興了。雖然隻是擊敗了吐蕃的一支先頭部隊,但從戰果來看,無疑於是給了吐蕃人當頭一棒。三萬大軍就這樣被生吞了----吐番可沒有多少個三萬大軍!
唐軍始終在歡呼雀躍,一路向維州開進。軍中的好酒全都搬了出來,眾將士一邊行軍,一邊用大碗猛喝猛灌,歡慶勝利。蕭雲鶴也頭一次的沒有禁止將士們這樣放蕩不羈一回。畢竟這一場勝利,來得太辛苦、太及時了。對軍隊、對劍南西川甚至是整個大齊,都是一個莫大的鼓舞。其實蕭雲鶴心裏清楚,雖然眼下大齊國內。群情激昂都在支持抗戰。但在許多人的心中,一直存在這樣的疑慮----信心是一碼事,可是大齊的軍隊,打得過吐蕃人嗎?
現在,終於可以打消這些疑慮了。一夜之間,劍川軍連骨頭渣都沒剩的侵吞了三萬吐蕃大軍!這一戰,甚至比岐山之戰打得還要幹淨利落。憑此一戰地功績。足以向大齊天下宣告---唐軍,無畏吐蕃鐵騎!
所以,蕭雲鶴的心情,也變得異常的好了。
高固是個細心的人,早早派了快騎向維州通報戰果。唐軍押著俘虜戰利品趕回維州城的時候。城外已經是人山人海。剩下的萬餘唐軍和民夫們,都聚集到了城外。他們拿出了所有的戰鼓和長角,放起了鞭炮,大肆地歡慶這一場巨大的勝利。整個維州城,迎來了數十年來最盛大的慶典。
蕭雲鶴高興歸高興。終究不會得意忘形。大軍開進維州城後,他馬上召集了眾將來議事。將重組軍隊、收編俘虜、安排布防與哨探的事情,統一做了安排和調停。經過一場歡慶後的維州城。迅速冷靜下來,又變得緊張而又有序了。唐軍受傷地傷員,都被轉移送往成都府治療。俘虜的吐蕃人和馬匹,暫時分批安置在維州城內,由專人看管看押。
此外,蕭雲鶴還下達了一份軍令:不許虐待被俘的吐蕃人。受傷的吐蕃將士,給予治療。陣亡的吐蕃人,予以統一地火化安葬。
這種事情。這個時候,就是體現泱泱大國的風範和禮儀之邦的風度地最佳時機。相對於吐蕃對於戰俘和自己戰敗將士的苛刻刑罰,蕭雲鶴的這些舉動,無疑讓他贏得了許多的人心。其實,大多數的吐蕃士兵。都隻是貧苦的百姓。為了吐蕃讚普和豪門貴族們的利益,不得不入軍當兵。在許多人的心目中。活下去才是最重要地。帶兵打仗多年的蕭雲鶴,自然明白這個中的道理.
等到時機,收伏了這些吐蕃的人心,將他們招降到自己麾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前世征戰四方,收剿對方地兵力這種事情,幹過不止一次了。對於這方麵,蕭雲鶴頗有心得。
隻要是以德服人,不管是有著多強怨念的敵人,都是有可能被收伏地。當年平定了蠻人,貞觀大齊平添了許多的蠻人將領和士兵,就是極佳的明證。這批吐蕃人,個個身體強健,是天生的優良騎手。如果不加以利用就這樣砍掉,也未免太可惜了。
不過在收伏士兵之前,收伏他們的將領,是非常有必要的。尚圖爾悉?那個廢物除了一點點利用價值,沒什麼別的用了。蕭雲鶴從來沒想過要收羅這樣的廢物。
徐舍人,倒是個人物!
當晚,蕭雲鶴就帶著武元衡和高固、宋良臣,順帶著捎上了尚圖爾悉,一起去見徐舍人。
此時的徐舍人,正枯坐在一間淨室裏,閉著眼睛,腦海裏一片空白。此時他已經吃飽了肚子洗去了臉上的煙塵,被大火燒糊了的衣服也換了下來。不過,他拒絕穿上唐人的長袍,服侍他的小卒們無奈,隻得給他取來了一套幹淨的吐蕃士兵的衣物。
隻有兩個小卒看在門外,防守並不嚴密。以徐舍人的身手,想要逃走其實是挺容易的。不過,他一點逃走的心思也沒有。因為他知道,就算自己能夠逃出維州回到吐蕃,所麵對的也隻能是自己被砍頭的親人,和赤鬆普讚的一紙誅殺令。左右都是死,不如泰然的坐在這裏,等著唐軍揮刀子。
蕭雲鶴帶著眾人到了屋外,守護在這裏的小卒們慌忙行禮。徐舍人聽到屋外的說話聲,心中微微一驚:蕭雲鶴居然來了!……
門吱吖一響,被推開了。蕭雲鶴抬腳走了進來,看到徐舍人坐在那裏的背影。宋良臣就叫了起來:“你這廝,好生無禮!一個俘虜,我家大人來看你,居然都不起身跪拜!”
“罷了。”蕭雲鶴輕揚了一下手,朝徐舍人走了過來。
徐舍人端坐在那裏紋絲不動,閉著眼睛。高固推著尚圖爾悉。幾乎是將他扔了進來。尚圖爾悉驚乍乍的叫了幾聲,徐舍人才回頭看了一眼,驚聲道:“尚圖爾悉,你也被俘了?”
尚圖爾悉低壓著頭瞟了徐舍人了一眼,歎了一口氣,不說話。
蕭雲鶴走到徐舍人身邊,說道:“尚圖爾悉往大金川峽穀裏逃跑。本王以逸待勞堵住了他。五千餘吐蕃士兵,都跟著他投降了。”
徐舍人冷哼一聲:“那種廢物,本該陣亡在陣中。”
尚圖爾悉驚怒道:“徐舍人,你又是什麼東西!現在我們都是階下囚,你有什麼資格數落我?”
“哼!”徐舍人不屑的冷笑道。“我這個漢人將軍,至少還力戰不降,技不如人被生擒了。你呢?身邊有五千餘將士,居然也屈膝投降。真不知道那幾個尚氏宰相,知道消息後會怎麼想。我承認。我帶兵打仗的能力是不如某些人。但是,要是沒有你這個敗類,一直在我耳邊大呼小叫指手劃腳。我徐某人怎麼可能如此輕易的完敗!”
“你、你!……”尚圖爾悉又羞又怒,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眼看著二人就要吵起來。蕭雲鶴突然一揮手,拔出劍來。啷光一聲吟響,讓二人都安靜了下來。屋內的氣氛抖然緊張。
尚圖爾悉已經嚇得眼睛瞪圓,楚彥身發抖。因為蕭雲鶴的那柄劍,已經架到了他地脖子上。
“怕死嗎?”蕭雲鶴臉上帶著微笑,頗有幾分戲謔的說道。
“怕……”尚圖爾悉額頭冷汗直流。
徐舍人恨恨的啐了一口:“敗類,你這個敗類!”
蕭雲鶴用劍拍了拍尚圖爾悉的臉。說道:“不過,本王卻沒興趣殺你。因為你這樣的敗類,會汙了我的寶劍。現在,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
“什麼?”尚圖爾悉緊急地追問,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
蕭雲鶴說道:“寫下一封書信。在俘虜中選派兩個你信得過的人,送回吐蕃。給赤鬆德讚。就說你尚圖爾悉被我生擒了,危在旦夕。要想救回你的性命,唯有拿徐舍人的家小來交換。”
“是、是!我寫!”尚圖爾悉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下來,心中一陣狂喜。
徐舍人卻是驚訝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滿是疑惑和驚愕的看著蕭雲鶴:“你……”
蕭雲鶴微微一笑,收起劍來,揚手說道:“高固,帶尚圖爾悉下去寫信。這件事情交給你來處理了。”
高固應了一聲,將尚圖爾悉推了出來。高固辦事,蕭雲鶴放得心。以他的精細,尚圖爾悉想在書信中做什麼手腳,幾乎是不可能的了。現在戰事剛剛打完,吐蕃人很有可能還不知道消息。要想救回徐舍人的一家老小,這件事情就得盡快。
蕭雲鶴招了一下手,讓宋良臣過來,然後對徐舍人說道:“是他在戰陣中生擒了,你心服嗎?”
徐舍人看了宋良臣一眼,撇嘴冷笑,說道:“這位將軍地武藝的確高明過人。不過,我還談不上什麼心服。當時那種情況下,就算沒遇到他,我也知道,被俘或被殺就是我的下場。”
宋良臣嘟嚷道:“你這蠻子,口氣倒是不小。要不咱再來比試一場?俺這回不用大鐵棒了,空手跟你打,他娘地!”
徐舍人瞟了他一眼,悶不做聲,臉上隻是冷笑。
蕭雲鶴笑了一笑:“宋良臣,你先出去。”
“坐吧。”蕭雲鶴先坐了下來,讓武元衡和徐舍人也坐下。徐舍人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坐了下來。
“徐舍人,本王知道,你是一個有勇有謀的人。”蕭雲鶴說道,“而且你血管裏,終究流著漢人的血。雖然在幾十年前,你們徐家就被迫離開的漢土,到了吐蕃躲難。但是落葉歸根,你有想過回歸大齊嗎?”
“回歸大齊……”徐舍人抬眼,怔怔的看著蕭雲鶴。
“是啊,回歸大齊。”蕭雲鶴說道,“這有什麼不好嗎?隻要你肯回來。本王保證,一定不計前嫌的重用你。大齊的開放與包容,是吐蕃那種荒蠻國度所不能比擬的。你有勇力,有軍事才能,也是漢人地血脈。更何況,你地先人----徐懋公,還是大齊的開國重勳。一代名將。不管出於任何一個理由,你都該回歸大齊。徐家曆代,在大齊留下了許多的痕跡。不管是好的名聲,還是壞地事跡,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要想地。是你自己。你這一輩子,難道就甘心在這一刻終結嗎?你才三十出頭吧?你這樣地人才,正是建功立業闖下名頭的時候。為了吐蕃那樣無信無義的荒蠻之國賣命,而且還要屠殺漢人,值得嗎?相信你的祖先徐懋公在天之靈。也要扼腕歎息了。”
徐舍人眼神中流露出許多的彷徨和希冀,怔怔地看著蕭雲鶴,一聲不吭。
武元衡微微一笑。說道:“徐將軍,或許你對漢王大人還不甚了解。大人胸懷如海,求賢若渴。就算你曾在陣前與他拚死相搏,他仍然十分的器重你,並且既往不就的重用你。漢王回來後,曾在我麵前數次提起你,對你讚不絕口。我還從來沒有聽漢王,在背後如此誇讚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