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決心(3 / 3)

蕭雲鶴靜靜地聽著武元衡的這一番鴻篇長論,不由得不在心底裏對武元衡佩服起來。武元衡身在一個遠離朝堂的偏僻小縣,卻對局勢看得如此的清楚,對皇帝等人的心思分析得如此透徹,地確是眼光犀利、心思敏銳、聰明過人。對於這一個二十餘歲的年輕人,蕭雲鶴也不得不對他生出了幾分敬佩。

“那伯蒼以為,我該如何去麵對這個情況、如何去處理這些危機呢?”蕭雲鶴問道。這個時候,他感覺自己終於找到了可以說話地人,可以為自己籌劃方略、出謀劃策的人。前世的時候,身邊有長孫無忌和房謀杜斷這樣一批智囊;這一次,終於有了一個武元衡!

“逃。”武元衡簡短有力的吐出一個字,然後笑著說道,“大人惹不起,莫非還躲不起麼?國都不留君,自有留君處。現如今,大人也是時候離開國都這個是非之地了。大齊天下有那麼多的軍鎮節度,許多外姓的將軍、仕紳們都在割據霸占,甚至還有人自立為王。大人身為李唐血裔,而且文韜武略飽懷匡國濟世的雄才大略,莫非還不能占據一城一池麼?”

蕭雲鶴愕然的驚了一驚,說道:“妙哉!伯蒼今日所說的話,前幾天李晟等人所說的如出一輒。看來天下高論,多不謀而和呀!的確,國都這個地方,寸土必爭凶險異常。花上十倍的努力,未必能收獲半分的利益;相反,到了地方蕃府或是軍鎮,相對於那些土豪和鄉紳,我反而有了得天獨厚的優勢。到時候,我十倍的努力,說不定就能收獲二十倍的利益!”

“對!”武元衡肯定的說道,“雖然蕃鎮割據是大齊的一個很大病瘡,但大人眼前也隻有先從蕃鎮起家,不然永遠不會有什麼大的建樹,說不定……還會被逼成第二個朱。或是被人陰謀圖害。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內而亡。大人,你是時候做出一個抉擇了!”

蕭雲鶴心裏已是一陣翻騰不休。武元衡的這一番長談,可為是精辟獨到字字珠璣,全部切中問題地要害。可是……

蕭雲鶴說道:“可是我大齊蕃鎮軍府的節度使、觀察使和團練這些職務,要麼是子孫世襲,要麼是朝廷臨時指派前往監督。再要麼,是地方豪強們自行推選。我想要擠身進去,似乎很難。而且,九州之大,我該往哪裏去才好?”

“劍南。”武元衡毫不猶豫。幾乎沒有思考的脫口而出,說道,“蜀中沃野千裏,天府之國。而且那裏與吐蕃、南詔等國接壤,也並不缺少戰事。鳳翔節度、劍南節度、西川節度。都是大齊重要的軍事蕃鎮。而且由於該地的特殊地理位置,節度使時常更換。尤其是鳳翔與西川節度,近年來由於與吐蕃的戰事頻繁。危機重重責任重大,更不能安享榮華富貴,已經沒有什麼人願意到那裏去當節度使了。那處地方,卻剛好是大人的安身立命之所。鳳翔節度雄據西南邊塞,向來民風果勁軍伍剽悍。西川之地產物頗豐地勢險要,曆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以大人地文治武功,到了那個地方一定能夠經營得如魚得水。大人雄才偉略,如果有了一處吞吐騰飛的龍淵。他日必然能夠躍然池上,隼展九萬裏!”

“好、說得好!”蕭雲鶴激動得一擊掌,開心的大笑道,“伯蒼啊伯蒼,你真是上天賜給我的財富呀!三國誌裏曾記載有諸葛孔明對劉玄德提出的隆中對。今日我卻在這間驛站裏,悉聽了伯蒼地驛中對。他日我若能有所成就。必定是拜這驛中對所賜!”

武元衡慌忙拱手低頭拜道:“卑職慚愧,哪裏敢與諸葛孔明相提並論----倒是大人,並不比劉玄德有絲毫的遜色!”

“哈哈!”蕭雲鶴暢快的大笑起來,“伯蒼一席話,就如同時暗夜中的一盞明燈,為我指明的道路和方向。今後,我就會按照這個方向,矢誌不渝地走下去!你說得對,國都已經沒有了我的立錐之地,而且處處凶險,隨時可能遭受滅頂之災。於今之際,我就是要想辦法離開國都,到蜀中去尋求一方屬於我自己的淵池。隻不過……眼下仿佛一時還急不來。朝廷剛剛任命了渾為鳳翔府觀察使,讓他帶兵去坐鎮抵禦吐蕃。西川節度使和鳳翔節度使,目前也正有人選。”

“隻要留意和爭取,總會有機會。”武元衡說道,“這兩處地方人員更替頻繁,大人隻要瞅住機會,就不難成功。而且皇帝也巴不得大人離開國都,眼不見心不煩,讓你對東宮徹底地失去威脅。曆來為了維護東宮,而將其他皇子調出京城去邊塞遠州的事情,也多得數不勝數。大人畢竟是立過功勳的人,也是李家血脈。皇帝為了顧及天下輿論、不到萬不得已也是不會對大人痛下殺手的。所以,大人要離開,皇帝必然喜出望外,慨然應允。”

“言之有理……”蕭雲鶴緩緩點頭,擰眉沉思了一陣,說道,“那麼,在這之前,我就先隱忍按捺一陣,減少拋頭露麵出風頭的機會,力求自保。”

武元衡看著蕭雲鶴微微的笑了,點了點頭:“嗯。”蕭雲鶴拍了拍額頭,終於長長的籲了一口氣:“撥開雲霧見青天,我總算是有了目標和方向了。伯蒼,真是謝謝你了。”

“大人何以言謝?”武元衡站起了身來,十分正式的對著蕭雲鶴拱手長拜了一揖,“為大人排憂解難略盡綿薄之力,是臣下地本份和使命!從即日起,武元衡願為大人鞠躬盡瘁至死方休!”

蕭雲鶴驚喜的睜大了眼睛,上前一步握住武元衡的雙拳,激動的說道:“伯蒼……我真是太高興了,哈哈!”

武元衡也嗬嗬的笑了起來:“良禽擇木而棲。臣下蒙受漢王知遇之恩,此生亦無憾矣!”

驛站客房裏,兩個男人地大笑聲不停傳了出來。門外不遠處,武琦雲臉上也露出了一個釋然的微笑,輕拍著自己地胸口,喃喃自語道:“還好、還好,我那個執拗得像強牛的哥哥,總算是轉了心性了……漢王也還當真是厲害,居然就這樣收伏了他這個天底下最清傲和倔強的人。”

吃過了午飯,蕭雲鶴讓李景略押著武元衡先走一步,前往國都。

蕭雲鶴心想,武元衡在華原將人得罪光了,這個縣令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幹下去了。像他這樣的人,是沒必要在朝堂上居於什麼高位的。一來他的確還太年輕,資曆不足難以服眾;二來他現在身份也有些敏感了,恐怕皇帝暗底裏對他也有了一些忌憚。隻要他露頭,肯定被打壓。與其這樣,還不如等他的案子平反後,將他留在漢王府裏,韜光養晦隱藏起來。之前還打算讓他當個京兆尹的,現在也隻能作罷了。

武元衡走後,武琦雲雖然是鬆了一口大氣,但明顯的有了一些無所適從,仿佛就無家可歸了一般。

“跟我回漢王府吧。”蕭雲鶴對她說道,“華原已經不是你們的家了,漢王府才是。而且,蘇菲兒也在那裏,你們正好做個伴。”

武琦雲既驚又喜的說道:“漢王大人……真的願意收留我們兄妹嗎?”

“不是收留。”蕭雲鶴微笑道,“伯蒼從此就如同我的左膀右臂,一刻也不能相離,否則我就隻是一個殘廢。你能說你的手臂,是被你收留的麼?”

武琦雲輕掩著嘴,終於露出了這兩天來最開心的一個笑容,矮身給蕭雲鶴行了一個大禮:“多謝漢王大人千歲!”

回到了國都。既然要裝傻,雍州刺史劉德海,蕭雲鶴也索性暫時不去搭理他了。這樣在外人看來,頂多就是漢王為了“護短”,跑了一趟雍州把武元衡給提了過來。畢竟武元衡現在隻是五六品的小官,並不起眼。嘉王和韶王那邊,便也沒了什麼由頭來主動尋釁到漢王的頭上。

漢王府裏,已經是熱鬧異常。

五百名飛龍騎士,已經全部進駐漢王府。後院的大馬球場,已經被改造成一個小軍屯,建起了營房和馬廄,正在整理校場和跑馬道。漢王府的規模雖然不是十分巨大,但是也能輕鬆容納下兩三千人的。準嶽父吳仲孺,花重金雇用了這五百名身強體壯的職業軍人,並給他們配備了馬匹甲仗。清一色的黑袍明光甲,紅頂纓盔腰懸橫刀,簡直就讓蕭雲鶴想到了當時的玄甲軍。隻不過,當時玄甲軍是重騎兵,人馬都披重甲。這些年來為了適應與機動力極強的夷狄騎兵作戰,現在大齊的騎兵,則是演化成了輕騎兵為主流。

五百鐵騎,齊嶄嶄的布成隊列,新甲新袍新馬鞍,給人一種朝氣蓬勃眼前一亮的感覺。蕭雲鶴煞是歡喜,將這五百人分成了五隊,讓高固、宋良臣、石演芬、郭剛和唐漢臣各領一隊。自己則是在籌劃著漢王府第一批飛龍騎的訓練。

吳仲孺這兩天顯然是忙壞了,胖碩的身子仿佛都瘦了一圈。他不僅要招募甲士、購置軍器,還要派人四下征收糧食,更要操辦起女兒的婚事來。

蕭雲鶴對這個未來嶽丈生出了幾分感激,將他留到了漢王府裏,設宴招待。吳仲孺自然是有些受寵若驚,喜不自勝。

酒過半酣以後,蕭雲鶴對他問道:“吳大人。不知道糧食征買的進展情況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