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宮市(1 / 3)

可蕭雲鶴心中也更加的清楚。要將老頭踹下去,本身並不太難。短短的月餘時間內,他就有過不隻一次的機會。可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將老頭踹下去了,自己坐得住麼?大齊的天下,會服他這個漢王一位將軍麼?

蕭雲鶴不是朱,他沒想過做那種一夜暴富地草頭王。眼下的事情,隻能耐往性子,一步步慢慢來了……

下午,百官處理完公務,各自回府。蕭雲鶴就等著這個時候。到了陸升府上。

陸升在朝中仡立數十年,當初連郭子儀那樣的人也對他有些忌憚,在國都還是赫赫有名的。他的宅第也比較富麗堂皇,家裏從來不缺少前來拜訪地客人。蕭雲鶴到的時候,甚至有幾個人在外麵排著隊。他細下看了看。大多還都是朝中的官員,品銜不一。這些人見了蕭雲鶴。都有點像是老鼠見了貓了味道,怯怯的打過了招呼,居然都散了去。

蕭雲鶴心裏暗自冷笑:這些家夥,行為猥瑣,來找陸升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蕭雲鶴下了馬走到陸升府門門前,門管小吏看了一眼蕭雲鶴,大概是不大認識,又見他衣飾華貴氣宇不凡,於是小心問道:“尊駕可是要見我家大人?”

“告訴陸升,漢王一位將軍來訪。”蕭雲鶴大咧咧的扔了一句,頗有些跋扈地看著那個門吏。門吏驚了一驚,連忙拜倒就作起揖來:“漢王大駕,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請恕罪!漢王快快請進,小人馬上進去請我家大人出來。”

蕭雲鶴冷笑了笑,將馬韁扔給門吏,大步走進了陸升府裏。那個門吏慌忙叫了一個小廝進去通報,自己親自去安頓蕭雲鶴的馬匹了。蕭雲鶴走進府裏沒幾步,陸升就慌張張的迎了出來,遠遠就拜道:“大人大駕光臨,老臣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免了吧,盧大人。”蕭雲鶴趾高氣揚,揚了揚手說道,“本王隻是來隨便躥躥門,沒什麼重要地事情。”

陸升至從上次被蕭雲鶴狠狠擺了一道,又被他抓了某些莫須有的把柄以後,已經對他深深的忌憚。這時隻能陪著小心,將他請進了正堂坐下,自己卻是陪坐在次席,謙恭之極。

蕭雲鶴慢條斯禮的品著一杯茶,看著陸升忐忑不安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盧大人莫非有心事?”

“啊?”陸升微微一驚,“回大人話,老臣沒有心思。大人突然光臨,老臣隻是有些……受寵若驚罷了。”

蕭雲鶴作出一副輕鬆的樣子,悠悠然的說道:“盧大人,莫非,本王就不該來你府上躥躥門麼?”

陸升連忙道:“老臣決無此意。大人光臨寒舍,老臣歡迎之至。”

“唔……”蕭雲鶴略自笑了笑,說道,“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事情,向盧大人請教。”

陸升醒了醒神:“請教不敢當,有何事情,但請大人示下?”

“是這樣的。”蕭雲鶴說道,“盧大人在閣部,是負責大齊國稅征繳地宰相吧?”

“正是。”陸升說道:“老臣受陛下重托,專司管理國家賦稅事宜。”

蕭雲鶴點點頭,說道:“我聽聞,在朱叛亂之前,盧大人就力主多征幾門課稅。諸如茶稅、間架稅和除陌稅,是這樣的嗎?”

陸升驚疑不定的點點頭:“正是如此。為擴大國家稅收,老臣多征了這幾門課稅。從此,稅收的確是有所上漲,為此皇帝陛下還曾嘉獎過老臣。”心裏卻在尋思著:這個一位將軍,不打仗了,怎的又關心起這些事情來了?

蕭雲鶴卻是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說道:“可是盧大人,你高居朝堂,卻不知道眼下民間稅收,流失得相當厲害。別地不說,國都西市,我大齊最大的市集,每天流失地稅收,就以萬貫來計。你可知道?”

“這怎麼可能?”陸升很是有些驚訝的說道,“京兆尹的倉曹每天都有人在市集上監督執法,定期收繳商稅,怎麼可能有人偷稅?”“是有人監督不假。”蕭雲鶴冷笑了笑說道,“我今天來也不是來檢舉誰貪贓枉法了。我隻說一項,除陌稅,是專為商稅所設。交易的雙方,不論利潤大小,都要按每貫五十文交納除陌稅,對麼?價值一貫的一次交易,朝廷就應該能夠收到一百文的稅收,對麼?”

“正是。”陸升的心裏已經打起鼓來:你又在打什麼算盤了?除陌稅,剛開始幾乎就是為國都東、西二市量身定製的。這兩個市集,每天交易的錢貨高達百餘萬貫,甚至更多……一輪除陌稅征收下來,幾乎就能養活整個皇宮裏的人。為此,皇帝曾對我大加表彰過。你不會又眼紅了要算計我吧?

這幾項課稅,都是陸升的傑作,弄得天下人怨聲載道。蕭雲鶴暫時都不去想這些了,眼下隻是挑唆他:“那盧大人又知不知道,有人為了逃避除陌稅,特意將貨物價格壓得極低了來賣呢?”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陸升連連笑道,“除非那些貨商們都不想賺錢,不要生活了。”

“當然有了。”蕭雲鶴輕輕的抿著茶,滿含深意的詭笑道:“比喻說,宮市。”

陸升可是個混跡官場多年、奸狡如狐的家夥。他一聽蕭雲鶴說出宮市二字來,心中馬上明白了過來----漢王這家夥,看來是想要我幫他對付霍仙鳴了!他的人昨天被霍仙鳴抓進了大理寺,現在肯定耿耿於懷吧?想不到,他也有倒求我的一天,嘿嘿!

陸升幽藍如鬼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詭譎而陰氣的怪笑,不急不忙的說道:“大人……這個宮市,可是皇帝他老人家主持的。難不成,這收稅還要收到皇帝麵前去?宮市采辦的貨物,也是用於皇帝裏的各項用度,一向由皇宮內苑監的府庫開支。而皇宮內苑監的府庫,向來都是直接從國庫中撥取錢財。這要是去收稅,不是將大齊的錢,從袖管放進腰包,多此一舉嗎?”

果然老奸巨滑!蕭雲鶴心中罵了一聲,麵情卻是依舊十分悠閑,徐徐說道:“盧大人,你這可就大錯特錯了。除陌稅,可是雙向收取的。不光是買方要交稅,賣方也要交稅。就算皇宮裏出去辦貨的人這筆稅能免了,但是……西市上那些商家的人,稅款如何能免?這難道不是一筆稅款流失嗎?就算是多此一舉的將錢從袖管放進腰包,我也覺得,有這個必要。因為你不向宮市收稅,向百姓貨商去收稅時,他們肯定也會不滿。”

陸升笑得越發陰陽怪氣了,甕聲說道:“宮市,一次才買多少一點東西?就算收稅,每天要收的稅款也不足千貫。但是,為了這征收一千貫錢,卻要憑空的投入許多的人力物力,降低宮市的辦事效率。這些,都是得不償失的。而且宮市辦事慢了,皇宮裏麵要用的東西供不上,也會龍顏不悅呀!”

蕭雲鶴挑起嘴角。也有些詭異的笑了笑:“盧大人,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

陸升微微一怔:“大人此話怎講?”

“你想想吧,盧大人。”蕭雲鶴提高了一點聲音,聲形並茂地說道,“現在,假設我就是西市的一名客商。宮市每天在我這裏采辦價值一百貫的貨物。按理說,我本人是不是應該交五貫的稅?”

陸升看著蕭雲鶴。點點頭:“正是。”

“那好。”蕭雲鶴站起身來,悠閑的踱著步子說道:“我現在就跟宮市的人商量,願意將這筆價值一百貫的貨物,以五十貫地價錢賣給他們。甚至是不要錢。這樣稅也免了,我最多損失的錢。是不是一百貫?”

“不錯。”陸升有些迷惑了:他到底想說什麼?

蕭雲鶴嗬嗬一笑,說道:“然後麼,宮市的人得了我的好處,必定經常來我這裏采辦貨物,這是必然的吧?表麵看來。我每天在損失一百貫,可是……如果我將其他許多地交易,都算到宮市頭上。比如說。一天之內,我交易了一千貫的貨物,除陌稅雙方一算起來,是不是一百貫?這一百貫錢,我就悄悄的省下了。如果更多交易一點,我是不是能賺回更多?”

陸升擠著老鼠眼思索了一陣,連連擺手道:“不可能、不可能。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發生?京兆尹倉曹的稅官。每天都在監督。如此大膽地偷漏稅款,怎麼可能行得通?”

“有什麼不可能的?”蕭雲鶴冷笑一聲,“宮市的人現在辦貨,根本不需要任何憑證,也不開據任何地依據了。我說我的貨物被宮市采辦走了。小小的京兆尹倉曹稅官,敢去查皇宮內苑監的帳嗎?就算敢去查。內苑監的宦官們,能讓他們查嗎?現在內苑監的那些人,連本王府上的人都敢動,更別說是小小的七品京兆尹倉曹了。盧大人,你自己仔細想想。宮市之所以愈演愈烈,這其中怎麼可能沒有貓膩?那些宦官們,所得地大筆好處,難道真的隻是從壓價、砍價那裏得來的嗎?盧大人在朝堂上這麼多年,這種事情想必是心知肚明,不用我來提醒。眼下的宮市,已經成了內苑監的生財之道。但這筆財,實際就是傾吞地大齊賦稅。你盧大人苦心孤詣的推出除陌、間架等稅,沒給大齊增加多少稅款,卻是被這些人擄去了。你堂堂地宰相,卻在為這些人做嫁衣,還真是諷刺啊!”

陸升聽得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眼睛不停的滴溜溜轉,喃喃自語道:“莫非……當真是這樣的?”

蕭雲鶴也就不說話了,靜靜的坐了下來品著茶,心中卻不由得暗笑道:能搞出間架稅、除陌稅,隻能說明你陸升心夠黑夠貪,不知道從中落了多少好處,到頭來還不清楚這下麵許多的隱情。無奸不商,商人的心思,可是詭譎得很。具體他們和宮市之間有沒有這樣的貓膩,我也未嚐可知。隻不過,這種可能性是絕對存在的。但是你陸升想派人去查,卻也肯定什麼也查不出來。偷漏稅款,可是要被流放甚至是抄家的。那些商人寧願被宮市盤剝,也不想敢領這份罪。所以,他們的賬麵肯定是非常幹淨的。隻不過,他們所繳的稅款漏差,全都被宮市的人擠走了。查來查去,這件事件必然還是著落在宮市之人的身上。皇宮內苑監那裏,肯定是一筆糊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