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詩章嗬嗬一笑:“大人天資聰穎,必能思得良策,自然不必老夫再多說了。天色已晚,老夫就請告辭。”
蕭雲鶴也站起身來,對顏詩章拱了拱手:“小王送送先生。”他地心裏,也對這個赤誠而又智慧的老者,生出幾分敬佩來。
“大人請留步,老夫老則老矣,尚能行走。”顏詩章回身對蕭雲鶴施了一禮,“告辭。”說罷,步履矯健的朝王府門口走去。
蕭雲鶴看著顏詩章的背影,心中暗自琢磨道:陸升,上次在奉天的時候,為了顧全大局便宜了你一次,現在是時候收拾你了。李懷光遲早要去朔方,你就會變得更加肆無忌憚。朝堂上留著你這樣的人,隻是個禍害。恰巧這時候霍仙鳴也跳出來耀武揚威了。你們二人,正好廝殺一場,看誰倒黴……
蕭雲鶴的臉上,露出一抹飽含殺機的冷笑。一個二虎競食地計策,已經在胸中開始醞釀開來。
幾個宦官給蕭雲鶴弄來了飯菜,他正要坐下來享用,門口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宋良臣自己心虛,瑟縮著身子走在暗影裏,就朝東廂院的睡房快步溜去。他身後跟著高固一些人,也都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的走進了大門。
蕭雲鶴看到宋良臣這副熊樣,真是有些又想氣又想笑,高聲喚了一聲:“宋良臣,你過來!”
宋良臣明顯的嚇得一彈,整張臉都像是變成了苦瓜一般,硬著頭皮朝正廳走來。高固也些人也不好意思開溜,隻得跟著一起過來了。隻是沒有想到,湯紫笛那個小妖精,卻從他們人堆裏先跑了出來,急急地跑到蕭雲鶴身前,撲通一下就跪倒了下去。
“你幹嘛?”蕭雲鶴還真是有些始料不及。
“大人……”小妖精仰頭怯怯的看了蕭雲鶴一眼,馬上又低下頭去,低聲說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壞了事。你不要責罰大馬猴好嗎?”
“大馬猴?”蕭雲鶴忍不住一笑,“你怎麼知道,我要責罰他?”
湯紫笛急急地說道:“大笨驢跟我說過的。當初他投效你的時候,曾經發過誓。要是胡作非為幹壞事了,隻要大人說句話,他就自己割腦袋。我、我求大人,不要責罰他好了。其實……今天是我先和那幾個宦官吵起來的。那些人,太不講理了。白拿人家東西還特別囂張,甚至還罵人打人呢!我在東女國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情。一時氣憤不過,就跟他們罵起來了。大笨驢也是為了幫我出氣,這才跟他們打架的……”
轉口又成大笨驢了?蕭雲鶴真的很想笑,這丫頭給人取諢號的本事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強,但見她說得這麼認真,自己也隻好故作嚴肅了,說道:“算了,你起來吧。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不會責罰他的。”
“真的?”湯紫笛頓時喜笑顏開,馬上就從地上站了起來開心的叫道,“大黑熊,你過來吧。大人說了不責罰你了!”
蕭雲鶴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你還蠻講義氣的嘛!”
湯紫笛嘻嘻的笑了起來,不無自豪的說道:“那當然了!我東女國的女子,就像中原的好男兒一樣,最重義氣!大黑熊雖然人長得又黑又醜,但卻是個特別講義氣的人。我還想跟他結拜兄弟呢!”
宋良臣聽見小妖精喚他,說漢王不責罰他了,心裏一陣狂喜,嘿嘿的笑著走到蕭雲鶴身前:“大人,你真的不責罰俺了?”
“感謝你的這位講義氣的好兄弟吧,是她幫你求情的。”蕭雲鶴胸中的怒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煙消雲散了,心情也變得輕鬆起來,“宋良臣,你不是早早跟我說過,要識字讀書嗎?從明天起,我會找個先生來府裏天天教你。你沒事也別跑出去了,免得你再跟人打架鬧事。堂堂的五品將軍,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卻如同市井流氓一樣的跟人廝鬥,成何體統?”
宋良臣一愣:“啊?”
小妖精卻是興奮的叫道:“大人,我可不可以也一起來學呀?小賓就曾經教過我一些,可惜都學得不多噢!我好喜歡寫漢字、說漢話的!”
蕭雲鶴看了這個活寶一眼,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也罷,你也乖乖的呆在府裏吧。免得你又出去行俠仗義鏟奸鋤惡。”
“耶,太棒了!”湯紫笛幾乎跳了起來,一邊歡呼一邊朝西廂房那邊跑去,看來就要急著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小女王去。
高固那些人都耷著頭,卻忍不住嘿嘿的笑了起來。蕭雲鶴看了他們一眼,說道:“以後,都記著一條。有些事情,不能太過衝動。不然,明明有理的事情,也會變得沒理。今天這件事情,就不予追究了。那幾個宦官,打便打了,倒也的確該打,沒什麼大不了。隻是日後,大家要多謹慎一點。到了外麵不服軟行俠仗義這是好事,但也不能像流氓一樣的胡來,明白了嗎?”
“是。明白了!”高固等人一聽蕭雲鶴並沒有責罰他們,反而言語之間還有些鼓勵的味道,心中的驚怕已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還有了一些榮譽感。
蕭雲鶴擺了擺手:“回去休息吧。”這些人陸續退了下去。蕭雲鶴卻在心裏嘀咕道:這十幾個人,都是血火河山裏走過來的,渾身上下充滿了血性。難得他們也還有點正義感,要盡早加以管教和引導才是。眼下漢王府人丁單薄。他們是最初的一批進來地人。他們的精神和意誌,就會很大程度上決定整個王府的麵貌和氣氛。當年的天策府,文武人才各色人等一應俱全。如今,我也是時候招募一些人到我身邊來了……
飯後,蕭雲鶴在府裏散了散步。秋日的夜間沒了蛙鳴蟲叫。十分的安靜。他的心境也變得越發地安寧,靜靜的思索著許多的事情。不知不覺,居然逛到了西廂院外。
小女王的房間裏依舊掌著燈,聽到湯紫笛的聲音清楚地傳來,在向小女王宣揚今天的光榮事跡。說到漢王準她一起學習漢文時。言語間滿是興奮。也聽到小女王輕聲責罵她,卻又透出許多的溺愛。
蕭雲鶴微微的笑了笑,心想這兩個流落異邦的女子。就像一對相依為命地姐妹一樣。一個沉穩端莊,一個率性活潑,倒也相映成趣。
正準備抬腳離開,一陣微風吹起,耳邊傳來一陣輕盈的叮咚聲,清淅悅耳。蕭雲鶴循聲望去,原來是小女王房間靠東麵的一麵窗戶沒有關閉。窗棱上懸著一串十分別致地風鈴,大概是用動物的骨骼製成的。
這串風鈴。仿佛在哪裏見過?蕭雲鶴多看了幾眼,眨巴了幾下眼睛,緩步離開了。
時間還早,蕭雲鶴回到書房,進行每天必做的工作。從密室裏帶出的那幾份竹箋。已經滕寫得差不多了。隻剩下手中的這一份少林拳拳譜。當年蕭雲鶴扶植嵩山少林寺成了天下第一刹,並允許他們養僧兵。從那時候起。少林寺的僧眾習武就與戰爭直接關聯起來。不僅僅有強身健體的拳腿功夫,更有刀槍劍戟馬術等等。
蕭雲鶴是算計著,讓宋良臣和高固學一學這種少林寺地外家拳法,再練一練刀槍。待有空時,也好教給府裏的其他兵卒。日後,自然會有好處。至於像點穴手那樣精深的武功,還是不要練了。隨便練一樣就是十年二十年,還要十分的專心刻苦。高固這些人,又不是整天無事可做的和尚。
不知不覺,一個時辰過去,蕭雲鶴也感覺有些眼酸了。伸個懶腰,卻突然感覺窗外有道黑影掠過。他心頭驚了一驚,走到窗戶邊一看,窗紙上,被人紮了一個極細地孔洞。蕭雲鶴眉頭一擰:怪了,什麼人,大半夜的潛到我府裏來窺探我?
略一尋思,蕭雲鶴走到了書房地書架邊,看了看那個裝竹箋的木箱子。自己剛才進屋以後,還一直沒有到這裏來過。要滕寫的竹箋,也不是十分緊要的絕密東西,就放在書桌上。
可是現在,那個木箱子,明顯被人動過。因為蕭雲鶴有個習慣,每次開鎖關鎖以後,總是會輕輕的扯一扯,驗證鎖牢了沒有。所以,銅鎖一般都是很平衡的掛著。可是現在,那柄銅鎖卻是朝一邊傾斜了許多。他仔細的看了看鎖孔,有十分細小的被撬動的痕跡。
一個疑堵在他心中升了起來:如果是一般的竊賊,要偷財物,去存放金銀的府庫就可以了。那裏還有皇帝賞賜的十萬貫錢和數百匹絹在。可他偏偏跑到我書房來做甚?蕭雲鶴打開木箱,裏麵的東西倒是沒有少什麼,幾份竹箋都還在。看來賊人打開了木箱,裏麵的東西倒是讓他失望了。
他來找什麼的呢?蕭雲鶴眉頭皺起,眼睛裏一陣光芒閃爍。
夜間,蕭雲鶴睡覺的時候也多了個心眼,留意了一下四周動靜,倒是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第二天早上,和往常一樣若無其事的去上朝了。
老頭看來精神頭不是太好,估計那晚被驚嚇後,還沒回過神來。朝會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個把時辰便散了。各部官員都回到署衙處理公務去了。
蕭雲鶴這個尚書令,雖說是執掌六部的最高官員,眼下卻是無事可做。重要的事情,全都交由閣部宰相們商議,細小的瑣事,又輪不到他來料理。他在宮裏四處逛了逛,看看熟悉的宮殿城闈。心中免不得一陣感歎。他感覺,這樣當個空頭地尚書令,整日無事可做,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上天恩德賜他重生,這輩子總要珍惜時間幹出點什麼來才行。可眼下這朝堂上。上梁不正,歪風邪氣肆意蔓延,著實令人惱怒又心焦。他真想一腳將老頭那個廢物給踹下去,然後自己坐上龍椅,讓整個大齊的天下煥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