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可說的父親(2 / 3)

蕭雲鶴麵對任何危險的時候,都可以做到無所畏懼地大步前行,但那是建立在不用理會後果的基礎上的。現在他要麵臨的不是一對一的生死之戰,而是實打實的修為提升,不是豁出一條命去就能不管不顧去完成的。

武道的修煉,不是悶頭苦練下死力氣就能成功的。它不像其他的事情,隻要持之以恒的努力,長久的堅持之下,就算達不到自己的預期成果,至少也能多多少少收獲點。

修為的每一步提升,不但需要苦練,更重要的是自身的天分,所修煉的功法上乘,還有那飄渺不知在何方的機緣。凡此種種缺一不可,有的人苦練了一輩子可能都是原地踏步,而有的人可能睡一覺就把瓶頸給突破掉了。這個根本就不是能夠用付出換回報的常理來衡量的,很大程度上還要看老天的臉色。

蕭雲鶴對自己了解得比誰都清楚,自己雖然有先天火靈體的天賦體質,師父的攝生術還有母親的禦龍神火變都是頂級功法,聰明也有那麼一點,勉勉強強算是一個小天才,但是這遠遠不夠。

親眼見過了端木飛雪的天才之能,蕭雲鶴才明白自己和真正的頂級天才有多大的差距。當日在武帝秘藏中端木飛雪雖然搞得有些狼狽,但是誤打誤撞之下,她居然一下子又提升到了武王四品。

蕭雲鶴知道這裏麵可能有自己的一點關係,但他對自己有幾斤幾兩很清楚,自己頂多也就起了個藥引子的作用,最重要的還是端木飛雪自身這味藥的成色好,所以才能進步神速。

而即使是端木飛雪這樣的頂級天才,她也沒有想過自己有能力成為武帝。

真正的天才都沒有野心成為武帝,自己這一個水貨天才,哪還敢有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

人總要有自知之明,平生從來都以勇往直前自勉的蕭雲鶴,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無助,自暴自棄的念頭,也在他的心裏生發了出來。

“就我所知道的,最近這一百多年來,隻有兩個人通過了衝城戰的最終考驗,進入了內城。”宇文軒平靜道。

“一百多年來怎麼說也得有幾十次,少說也得有幾百人。一百多年來才有兩個通過,我隻是一個很尋常的平凡人,怎麼能夠比得上那兩個妖孽?一百多年來才培養出兩個妖孽來,我隻是個凡人,哪裏有那個天分趕得上這樣的妖孽?”蕭雲鶴連連搖頭道,臉上的表情雖然是在笑,但卻看不出任何的輕鬆喜悅之色,反而隱藏著意思悲涼還有絕望。

在為未知而恐懼的時候,起碼自己的心裏還有那麼一絲微弱的希望。而現在結局來了,沒有自己想的那樣糟糕,卻還不如痛痛快快的死亡來的幹脆。

那樣,自己還可以拋開一切毫無顧忌地全力一戰,縱然最後還是免不了一死,至少自己戰鬥到了最後沒有屈服。

而現在,自己不用馬上死,多活了三年。看樣子,這樣好像很好,但是多活的這三年,自己還可以像以前那樣平靜度過嗎?

一個沒有任何希望的結局,死刑依然還在,隻不過是向後推遲了三年。這三年的日子,就算自己還活著,也沒有了活著的樂趣。每一天的過去,都是在向著死亡的結局邁進了一步。

以後的每一個日夜,自己都要數著日漸減少的天數,在戰戰兢兢充滿絕望的三年裏,像一頭待宰的豬一樣,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到屠刀下而無能為力嗎?那樣的日子,就算活著,也是生不如死!

隻要一想到自己以後都要過著這樣生不如死的生活,而且還要過上三年,蕭雲鶴就不敢再想下去。

可是就算不想,它就可以不來了嗎?

蕭雲鶴滿心悲涼,他很想大哭一場,卻又哭不出來。

他習慣了堅強,但卻忘了,每個人都是有兩麵的。沒有永遠堅強得像金剛一樣的勇士,就算是再勇敢的勇士,也會有軟弱的時候。

堅強得久了,他已經忘記了軟弱應該是什麼樣的表現,喪失了宣泄這種絕望的負麵情緒的能力。

越堅強的外表下,更有可能包裹著一個更脆弱的心靈。對外的堅強,是以對自己的摧殘為代價的。

“住口!這兩人皆是你的至親之人,你竟然敢對他們口出不遜,難道蘇流沙教了你十幾年,連最起碼為人子的禮教,都沒有教給你嗎?”

蕭雲鶴滿心的絕望與無助無處宣泄,卻沒想到宇文軒突然間勃然大怒,以蕭雲鶴從沒有見過的嚴厲表情看著自己,口氣中也是充滿了達到頂點的怒氣,就好像蕭雲鶴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大奸大惡之事一樣。

“伯父,我……”蕭雲鶴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居然會讓宇文軒有這麼強烈的反應,有些傻傻地望著勃然大怒的宇文軒。

“你知道那兩個成功的挑戰者,是什麼人嗎?”宇文軒怒氣未息,嚴肅地問道。

蕭雲鶴看著表情變化出人意料的宇文軒,臉上也慢慢地跟著沒了笑意。

“這兩人中的其中之一,就是你的母親!”宇文軒一字一頓地說道。

“什麼?”蕭雲鶴猛然間目光一凝,聲音都因為激動而出現了顫抖。

“我的母親……也是挑戰者?”蕭雲鶴艱難地說道。

“沒錯,你的母親,也是挑戰者。而且,她成功了!你是她的兒子,怎麼能說出這麼不爭氣的話來?你的母親可以做得到,你這個做兒子,連去試一下的勇氣都沒有嗎?”宇文軒語氣嚴厲地教訓他道。

望著宇文軒嚴厲的眼神,蕭雲鶴羞愧地低下頭去。

母親,蕭雲鶴從來都沒有見過麵的母親,她居然也是挑戰者!

不是孤兒的人,很難真正理解,孤兒對父母雙親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

十五年中,在蕭雲鶴的記憶裏,完全是灰色的。前三年的優渥生活,在他的幼小心靈裏並沒有留下多深的印象。而之後的十二年,那段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生活,才是他心中難磨滅刻畫最深的記憶。

沒有母親,沒有父親,各種各樣的親人雖然多如牛毛,但是他們對待蕭雲鶴卻比對待陌生人還要冷漠,還要殘酷。本該在父母的懷抱中無憂無慮長大的童年,是每一個人心中有緣都難以忘卻的美好回憶,蕭雲鶴卻一天都沒有享受過。

還好有蘇流沙陪著他,照顧著他。如果不是有蘇流沙一直在蕭雲鶴的身邊照顧著這個無依無靠時時被人欺的小孩子,就算蕭雲鶴的命再大,也很難活到現在。

所以在蕭雲鶴的心裏,他最感謝最尊敬的人,就是自己的師父。他不但是教自己武功的師父,更是他唯一的親人,一個真正關心他的親人。

可是師父終究隻是師父,就算他對蕭雲鶴再關心,他也無法彌補蕭雲鶴無父無母的命運。

別的孩子,餓了渴了,自會有父母在後麵追著喊著讓他們回家吃飯。生病了,他們可以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什麼都不用管,自有父母忙前忙後噓寒問暖,照顧得無微不至。

每當這個時候,蕭雲鶴都會隱藏在一個角落裏,偷偷地看著。那種寵溺的目光,他從未感受過。甚至有時候看著別的孩子因為調皮搗蛋,而被他們的父母掄起雞毛撣子打屁股的時候,他都會很羨慕。愛之深責之切,正是因為有愛,所以才會憤怒,才會有責罰。

他卻從沒有這種感覺。師父一樣很關係他,但他畢竟是師父,那種關心,和父母對自己孩子的關心,是截然不同的。

幼失怙恃的這段經曆,磨練了蕭雲鶴頑強不屈的性格,讓他在麵對任何磨難或者危險的時候,都可以一往無前的去奮鬥。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對於親情的渴望,卻比任何人都更加強烈。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模樣,甚至連自己的父親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隻有一個空落落的姓氏。在他的心裏,母親的形象反而更清晰一些。

許謹瑤隻是一個年輕女子,許家不會有人為她保留畫像。所以蕭雲鶴隻能在夢裏麵想象,想象自己有這麼一個母親。這樣的夢蕭雲鶴不止一次地做過,尤其是在年紀幼小的時候,可是不管他怎麼努力,試多少次,母親的臉永遠都是模糊的,看不清的。他隻記得,自己的母親一直對著自己笑啊笑,笑得很溫柔,可是每當他一向前走,想要投入母親懷抱的時候,這個美夢,馬上就破滅了。

從沒有見過母親,蕭雲鶴反而對母親有著更加深的感情。正因為如此,在從師父蘇流沙的口中得知母親之死另有元凶的時候,他才會那麼憤怒。為母親報仇雪恨的念頭,一直都是支撐他血戰到底的最大動力。

現在,再度聽到了關於母親的事情,蕭雲鶴已經絕望的心中,再度燃燒起了雄雄的鬥誌。

蕭雲鶴抬起頭來,剛開始沒有開口,但是卻把宇文軒給嚇了一跳。

蕭雲鶴的眼睛通紅,臉上滿是淚痕。

“雲鶴……我的口氣可能重了一點,但我隻是想……”宇文軒沒想到自己幾句話居然把這個倔強的小子給說哭了,心中微感歉然,緩和了一下語氣,想要安慰蕭雲鶴幾句彌補一下。

“伯父,你不用多說,我明白你的意思!謝謝你罵醒了我,你說的對,我是母親的兒子,我娘都能做得到,我這個兒子就算不如她,也不能給她丟臉。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我會用我全部的精力投入練武中,三年後不管能達到什麼樣的水平,我都會全力一搏!”蕭雲鶴重重地點頭,臉上的淚痕被他伸手胡亂地擦了擦。

樣子很狼狽,眼神卻很執著,很倔強。

看著蕭雲鶴重新堅定起來的眼神,宇文軒卻感覺到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