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交叉的線(2 / 3)

“馮.荷爾斯泰因先生?”醫院的接待護士跟魯道夫打了個招呼“法本大夫已經準備好接待您了。”

“你知道嗎,米莎依拉.施羅德”魯道夫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如果超能力的確存在的話,你的超能力就是把最壞的事情包裝成好事兒。”他轉身向診室走去,留下米莎依拉一個人在等待室裏帶著微笑翻著雜誌。

“神奇,神奇,太神奇了!”法本醫生輕輕碰著指尖說道。

魯道夫不太舒服地坐在皮質的椅子裏盯著無影燈的燈光,燈光後麵就是法本醫生蒼白的皮膚,碧藍的眼睛和金色的短發。魯道夫覺得如果現在是20世紀30年代的德國法本醫生的照片會被納粹們拿去做成宣傳畫以彰顯雅利安人種的優越性。法本醫生是典型的純種德國人長相,配上他的長大褂他看起來像一尊北歐神祇。然而不知為什麼,魯道夫在被他檢查時感覺像是奧斯維辛集中營裏門格勒醫生手術台上的猶太人。

法本醫生對於作為全科醫生對於魯道夫的手傷幾乎沒有任何興趣,他草草地簽了幾份文件,就打發護士去外麵準備破傷風針劑了。緊接著他就讓魯道夫坐在診台上,開始仔仔細細地拿著手電筒檢查他的眼睛,偶爾問一點問題,但是不知為什麼魯道夫總覺得這些問題的醫學性有待商榷

“眼球的變化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醫生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球問道。

魯道夫知道醫生直視病人是醫學需要,但是法本醫生的直視還是讓他不舒服

“大概一周以前,7月12號”他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

“有趣,有趣”法本醫生的小轉椅一下挪到了另一邊開始檢查另一個眼球“有什麼具體症狀嗎?”

“除了眼睛變成純黑以外?沒有”

“哼,你確定,請仔細想一想”法本醫生抬起了頭仔細打量著魯道夫“我雖然還不能完全確定病變的性質,但是可能的症狀還是不難推測的,你有沒有經曆過視物模糊?聚焦困難?反應能力變化?記憶喪失?”

魯道夫完全摸不著頭腦了“反應能力變化?記憶喪失?您是什麼意思?”

“啊,隨便說說,疑難雜症嗎,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法本醫生說“不過上述症狀沒有發生過?”

“沒有,醫生”魯道夫搖了搖頭,同時開始在心底裏好奇法本醫生是怎麼拿到其職業資格的。“不過剛剛踢了場足球,感覺最近速度陡然加快了,不過這和肌肉的關係應該更大吧。”

魯道夫猛地想起來剛才在場上的表現,自己以前是因為技術水平不夠,才被安排去打後腰,結果到了德國竟然能連過數人了,魯道夫自己可是想不到。

不過魯道夫還是不明白自己最後一次進攻時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當格羅斯漢斯多夫鎮蒼白的陽光灑在身上時,那股突然地疲憊感,僵硬感和緩慢感,那種錄像帶被按下慢格鍵的感覺。魯道夫不知道當時到底出了什麼事,這種對光的畏懼從來沒有出現過。

“也許吧,但是就像我說的,處理疑難雜症是什麼事情都是可能發生的。”法本醫生說“啊,艾瑪護士,破傷風針劑已經準備好了?那麻煩你來注射行嗎?我想繼續檢查一下這個奇特的眼病案例。”

魯道夫盯著小手電筒太久了,以至於他沒有注意到護士推門進來。和直勾勾地看著你的法本醫生不同,金發碧眼大胸長腿的艾瑪護士顯然要更加親切一些,她是個典型的日耳曼美女,看起來幾乎像一個女版的法本醫生。她有著幾乎像瓷磚一樣白的皮膚和泛著波浪的一頭金發,如果再給她一條飛揚的裙子她簡直就是瑪麗蓮夢露,她對著病床上的魯道夫報以同情的一笑,隨後就開始卷起魯道夫的衣袖做注射準備。魯道夫心中一歎,為什麼長得像天使一樣的護士要被派來做向死刑執行官一樣的注射工作呢?

“那麼,魯道夫對吧,你有女朋友了嗎?”艾瑪護士微笑著對魯道夫說

一般的男生會被這句話搞得不知所措,尤其是當問問題的人還是一個美人兒的話。但是魯道夫還是比較了解醫院裏的行業流程的。這是一個讓將要挨一針的人分心的隨機問題,目的是不讓將要挨針的人將注意力集中在疼痛上。但是這個設計的問題在於,如果了解這個套路的人聽到了這個問題,這相當於直接告訴他們“嘿,哥們兒,準備挨上一針吧!”而魯道夫不幸就是一個了解套路的人,所以他本能地轉過頭看著自己已經被擦上酒精的手腕。

“媽的!”當針刺進皮膚時那股銳痛還是讓魯道夫忍不住叫罵出聲,距離他上次打針已經有將近5年了,這種熟悉而陌生的疼痛還是令他反映強烈。

不過這次似乎和以往有區別,痛楚沒有持續,相反還在快速消散變成一種麻木的癢感,似乎還有液體流過皮膚的冷感,難道這是血?魯道夫努力躲避著法本醫生的手電筒光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沒有看到血,而是看到了大惑不解的艾瑪護士,淋在他皮膚上的破傷風注射液,以及一個乍一看少了點什麼的注射器。

“出什麼事兒了護士?”法本醫生極不耐煩地關掉手電筒,顯然為護士打擾了他的眼科會診而不滿。

艾瑪護士顯然很難找到能夠描述的詞彙,“呃,抱歉醫生,我不明白,注射針就這麼......”

魯道夫這才注意到出問題的地方,注射器的針似乎比正常長度要短了許多,根據魯道夫的估算現在剩下的尺寸還不足一厘米。

艾瑪護士似乎終於找到了表達意思的詞彙“抱歉醫生,我正在進行皮下注射的時候,針剛剛插進表皮組織就......怎麼說.....不見了,剩下的這一截是還沒有插進組織的部分,您看”她將剩下的注射器交給了醫生。

魯道夫也可以看到針頭剩下的部分,沒有形狀變化,沒有不規則的斷口,什麼都沒有,針頭似乎就幹幹淨淨地到此為止了,不過仔細觀察,魯道夫發現斷口顯示的並不是尖頭而是一個普通的管狀,也就是說剛才對他造成銳痛的尖頭部分現在不見了。

法本醫生對著針頭若有所思,當他的眼神最終轉到魯道夫身上的時候魯道夫看到的是不解,但是除此以外似乎還有些什麼,醫生在觀察他卻盡可能地避免眼神接觸,那不是單純的不解,那是某種程度的恐懼。

魯道夫看著診台旁的小鏡子離自己黑色眼睛的倒影,一邊詛咒其帶來的恐懼效應,一邊打從心底裏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醫生顯然不認為這是生理因素的結果,如果不是的話,這雙眼睛到底是為什麼變黑的呢?變黑後的種種.....副作用又是怎麼回事兒呢?

“馮荷爾斯泰因先生”法本先生忽然溫柔的聲音將魯道夫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這顯然是個不尋常的現象,請問這種現象以前發生過嗎?”

魯道夫猛地響起幾個小時前被鐵絲劃破的手以及憑空落下的鎖柄,他差點要脫口稱是,但是包括洛蒂關於開除和刑事調查的警告讓他把已經到了舌頭尖上的話吞了下去。“沒有醫生,從沒出現過。”

法本醫生揚起眉毛撅起嘴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那麼有一個辦法來進一步研究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馮荷爾斯泰因先生,您建議護士在執行一次注射嗎?您畢竟是需要一針破傷風的。”

護士還沒等魯道夫同意就出去取針頭了,這就意味著魯道夫又要經曆一次綁皮帶,抹酒精然後準備挨針的過程了,不過這次當針頭刺入皮膚組織時,魯道夫感覺銳痛並沒有散去,而護士最終緩緩地將針劑推入了他的血液係統。一切正常,針頭連一寸都沒有縮短。

法本醫生似乎對這個結果比較滿意,他輕鬆地拍了拍手“也許剛才那一次是某種詭異的生產瑕疵吧,可能針頭本身就有金屬缺陷之類的問題吧,你看這不是沒事兒了。”

醫生的解釋魯道夫一句都聽不明白,不過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釋。魯道夫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我想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馮荷爾斯泰因先生。”法本醫生理了理他的白大褂“您的急診已經看完了,我也初步了解了您的眼部症狀,要處理這樣一個疑難雜症是一個耗費時間的過程,不過既然目前沒有底您的生活造成不便,我才您也不必著急了對吧?”

哈哈哈哈,魯道夫在內心裏幹笑,該死的眼睛這一段時間恢複不了正常,大家繼續指指點點問東問西,太好了。不過他還是勉強基礎禮貌的微笑說“我猜是吧,勞您費心了醫生。”

“下周同一時間,馮荷爾斯泰因先生”當醫生送他出診室時對他說“還有,剛才發生的小小......現象如果再次出現的話,請隨時與我聯係,不過我相信這隻是個單純的意外,但是每個醫生都有好奇心嘛。”

當魯道夫回到等待室找到米莎依拉時,天已經接近黃昏了。米莎依拉從雜誌上抬起頭來打量著他“嘿,眼睛還是黑色的,看來我們的魯道夫還打算讓姑娘們再猜測一會兒啊。”

魯道夫輕歎了一口氣“米莎,如果我可以把這雙眼睛挖出來的話,我會的。”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但是我們的人生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小小失望不是嗎。走吧,晚上去我家吧,今天多虧你開車,我請你吃飯。”

“你請客吃飯”米莎依拉一臉戲謔“你什麼時候學會做菜的?但願你做的比保羅好吃一點兒。”

“好吧,我請你吃烏瑞克做的菜才行了吧。基督耶穌在上,你們的德國人真是咬文嚼字......”

魯道夫和米莎依拉一路開著玩笑離開了醫院,他們沒有看到在二樓的診室裏,法本醫生正隔著玻璃窗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們。

“看上去就像個普通的男孩兒啊,絕對不是天使或者惡魔。我真是不明白,如果他真的是我們的兄弟的話,封印解開以後他肯定會認得我啊?”法本醫生搓著指尖嘟囔著“但是所有的跡象,他的眼睛,他的血,那是黑暗騎士的標誌啊,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從什麼時候開始黑暗騎士連瘟疫騎士都不認識了?難道是封印的問題?”

“恕我直言,我的騎士大人”艾瑪護士一直靜靜地侍立在一旁默不作聲,這是她離開診室後第一次開口說話“也許這隻是一個有特異功能的人類呢,我們偶爾也會遇上這樣的人類啊,如果那個男孩真是您的兄弟,封印早就解開了,為什麼到現在才來?為什麼沒有繼承您的兄弟的記憶?”

“也許是吧”瘟疫輕輕敲打著窗戶“但是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我們夾在天堂和地獄之間,時間並不在我們這邊。艾瑪”他回過頭命令到“傳話給我的兄弟們,鎮子裏有一個潛在的特異功能者,最好一直有人盯著他,我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希望他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天使的血是銀色的,惡魔的血是黑色的,銀色和黑色組成了一條灰色的河流,在拉斐爾身邊流淌。空氣中充滿了刺鼻的硫磺和煤灰味道,遠處熔岩河低沉的橘紅色燒紅了地獄漆黑的夜晚。

它們太多了。

拉斐爾作為熾天使是不會覺得疲倦的,但是他感覺得到憤怒,感覺得到無奈,感覺得到驚訝。自從葬禮結束後,地獄之門就沒有關閉過,海潮一樣的惡魔蜂擁而出,遠征軍的大軍瞬間看起來如同黑潮中的一座小島。遠征軍圍攻地獄的時間和時間本身一樣長,整個地獄的外圍長年累月地駐滿了遠征軍,有的天使曾開玩笑說要把這裏叫做七重天,拉斐爾在心底裏嗤之以鼻,就算是最荒涼的六重天也比這裏好一萬倍,這裏簡直是凡爾賽絞肉機。拉斐爾已經退到不能再退了,他不斷地要求援軍,但是援軍遲遲不見蹤影。他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夠親自踏過地獄的大門,攻進萬魔宮,可是現在地獄的大門離他越來越遠,他已經看不見萬魔宮上升起的光焰了。他現在由衷地同情二戰時的德國將軍古德裏安,看到克林姆理宮的紅星卻被蘇聯人硬生生逼回來的感覺和他現在一定很像。而現在的他想要問得問題和德國將軍十分的相似

支援在哪裏?

拉斐爾在心裏怒吼著,早在惡魔如海潮一般湧出來時,拉斐爾就像天軍求援了。天堂那邊連聲應允,可是至今,鏈接地獄和煉獄的門還沒有打開。天堂的電波如今死一樣的沉默,而遠征軍卻越來越像汪洋中的一座小島。

一個巨大的長角惡魔從空中直接被砸入了天使剛剛重新排列完畢的防線裏,激起一陣硫磺與火雨,拉斐爾看到他的兄弟們一往無前地衝上前去,而惡魔此時也展開了身軀,它張開大嘴對著身前的天使怒吼著。他身後的天使顯然看到了破綻,3個能天使帶著一個小隊的天使直撲它的後背,但那惡魔的尾巴卻橫掃了過來,尾巴的末端是一條蛇的頭,天使瞬間被打散,蛇頭發出威脅般的嘶嘶聲,倨傲地掃視著從地上爬起來的天使。與此同時,惡魔揮起手上的戰斧開始朝前開路,它瘋狂地揮舞著戰斧掃擊著前麵的天使,他身後的天使不斷躲避著蛇尾的進攻,終於有幾個小隊用魔法冰凍住了蛇尾,其餘的遠征軍士兵一擁而上,將長矛與利刃插進它的背部,但惡魔卻像被鬥牛士插上梭鏢的公牛一樣一路向前,它巨大的斧子一記重擊,就看見一隊天使被擊飛出去。拉斐爾搖了搖頭,這不是一般的惡魔,這是個巨魔級惡魔,難道魔軍的人手已經充裕到可以用軍官拿來做開路先鋒了?

“將軍衛隊弓箭手,11點方向,瞄準!”

拉斐爾帶著遠征軍將軍衛隊已經很久了,但是戰況從來沒有焦灼到要使用他們的地步,幸虧他的副官雅各布還沒有忘記這支衛隊本身的作用。

“放箭!”

金色的光束在雅各布話音未落時就迎麵穿過了惡魔的身體,惡魔的戰斧從它手上飛了出去,它的身體向一部撞上了水泥隔離欄的汽車一樣猛地一震,然後轟然倒地,巨大的聲響如同一聲沉悶的戰鼓。

拉斐爾讚許地看了他的副官一眼,雅各布是一個座天使,是絕對的高級軍官當他還是人類時,拉斐爾曾下凡人間與血氣方剛的他比賽過摔跤。雅各布也許有很多身份,人類的神話裏記載他是浪子,是猶太民族的祖先,是聖徒,但是拉斐爾和雅各布一起在外征戰的太久了,雅各布雖然是軍官,但是本質裏他還是個純粹的戰士。他們遠征地獄的每一次戰鬥開始時,拉斐爾都會看見雅各布的眼裏閃著的那種光芒,那種光芒和他當年與熾天使摔跤時的挑釁眼神一模一樣。

天使們圍繞著惡魔的屍體歡呼雀躍,拉斐爾向他的衛隊點了點頭,父親從來沒有教會拉斐爾太多的情緒表現方式,作為指揮官的他也許不如尤利爾有魅力,但是他了解自己的每一個士兵,他信任自己的士兵,這些是天堂之劍的劍鋒,這些天使的存在就是戰爭史。雖然遠征軍的士兵大部分是人類靈魂變成的,但是拉斐爾對他們的喜愛遠勝於由天堂原住天使組成的天軍。人性有時不會按理智做決定,這既是保佑又是詛咒,而拉斐爾更願意相信他的士兵們屬於前者。

越來越多的惡魔開始蜂擁而至,巨大的巨魔級惡魔像炮彈一樣在遠征軍中開花。衛隊的士兵還在緊張地掃視戰場,以防在激烈的戰況裏有敵人妄圖暗算主帥。其中一個弓箭手忽然痛苦的彎下了腰,他劇烈的咳嗽著,手緊緊地捂住了胸口。隨著他的咳嗽,一隻,然後是兩隻蝗蟲從他的氣管裏被咳了出來,其他的天使想要幫忙,但是顯然為時已晚,天使的腿一軟跪在地上抽搐著,成群的蝗蟲從他的嘴裏爭先恐後的往外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