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驚過度的多指先生,自然落地之後,就像癡了一樣,任由公冶長擺布,完全沒有一點反抗的表示。
血觀音胡八姑兩眼瞪得大大的,帶著一臉駭異之色,一步步地向堂屋中退去。
她吃驚的程度,並不亞於多指先生,隻不過她顯然要比多指先生鎮定得多。
公冶長右手執劍,左手將多指先生手臂扭轉,也跟著向堂屋中一步步走去,多指先生現在等於是他的一麵盾牌。
除非對方不惜犧牲這位天狼長老,否則,對方隻要有人動一動,這位多指先生無疑將是他用以作為迎戰的第一件“武器”。
不過,瞧胡八姑此刻的神情,這位血觀音似乎一時尚拿不定主意,究竟應否采取行動。
她見公冶長以多指先生作掩護,以為公冶長是希望借人質奪門離去,所以她退人堂屋後,並未擋住大門口的通路。
如果公冶長隻求脫身離去,她將不加攔阻。這位目中無人的女煞星,在經過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後,顯然已對眼前這位靈台弟子產生了戒懼之心。
但是,公冶長卻似並無立即離去之意。
他在大門口占取了一個有利的位置後,便停下腳步轉向胡八姑狡猾地笑了笑道:“目前我們是半斤八兩,形勢均等,要不要談點小小的條件?”
胡八姑小心地反問道:“你是指哪一方麵的條件?”
公冶長笑道:“我隻要弄清兩件事,這位多指先生便可以重獲自由。”
胡八姑道:“哪兩件事?”
公冶長笑道:“你應該先說答應,還是不答應。”
胡八姑道:“你要問的事,如果我們根本回答不出,又怎麼辦?”
公冶長笑道:“除非你們存心推辭,我相信絕沒有回答不出的道理。”
胡八姑點頭道:“好,你問吧!”
多指先生忽然掙了一下,叫道:“不,八姑,別太遷就這小子。你應該先問問他:我那三支追魂釘,為什麼傷他不了!”
胡八姑果然望著公冶長道:“苗長老的話你也聽到了。你能不能先說說是什麼原因?”
公冶長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如果不說出這個秘密,兩位心裏一定疙瘩難消,這本來也是我談條件的本錢之一,現在就算買菜贈蔥,奉送了吧!”
公冶長這話一點不假。
他的確可以憑這個秘密換取對方一些秘密,隻要他的要求不太過分,至少多指先生第一個就不會反對。
這位多指先生並不是一個經不起風浪的人,他今夜如此大失常態,便是由於他對自己在暗器方麵的成就過分充滿信心所致。
在當時那種距離之下,你叫他怎能相信,一個人挨了他三支霸道無比的追魂釘,居然能夠未受任何損傷?
就是賠了一條性命不要,他也要先解開這個謎團。
難得公冶長如此慷慨,竟肯無條件地說出這個秘密,這使得他對這位年輕的靈台傳人,一時之間幾乎要化怨恨為感激。
血觀音胡八姑這時的心情也差不多。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公冶長,等候公冶長接著說下去;如果公冶長這時突然反悔食言,她也不會感覺意外。
在公冶長說出這一秘密之前,她始終無法理解公冶長何以會無條件答應多指先生的這一要求。
至少換了她胡八姑,她就絕不會答應。
公冶長停頓了一下,含笑接著道:“我先請教這位多指先生,令師可是當年譽滿兩川的青城流星道人?”
多指先生傲然回答道:“不錯。”
公冶長微微一笑道:“令師當年一身流星超月的暗器絕技,稱雄兩川,先後達十年之久,可說從未落過敗績,隻不過”
多指先生道:“隻不過怎樣?”
公冶長輕咳了一聲道:“隻不過,你可知道,令師最後是怎麼死的?”
多指先生身子微微一震,失聲道:“你……你……你小子得過鬼婆婆的傳授?”
公冶長道:“沒有。事實上,這位老婆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她雖然殺了令師流星道人,但對一名靈台門人來說相信她也沒有什麼好傳授的。”
這種話聽在多指先生耳朵裏,實在不是滋味。
你算算這個賬吧!
他是流星道人的徒弟,流星道人死在鬼婆婆之手裏;一個連流星道人都不是敵手的鬼婆婆,這小子竟認為沒有什麼了不起!
這小子既然連鬼婆婆都不放在眼裏,豈非間接暗示他們青城師徒,簡直連一個大錢也不值?
但他隻有忍耐。
因為那小子話還沒有說完,就算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得罪這小子。
公冶長緩緩接下去道:“我現在不妨再告訴你多指先生另一個秘密,如果你多指先生今天死在我公冶長手裏,那將無疑是十四年前的曆史重演;令師流星道人,當年也是這樣死的。不過,我可先說明一下:適才我隻是說了好玩的,你們師徒先後兩次失算,可絕不是由於學藝不精。”
他微微一頓,又接下去道:“平心而論,令師流星道人的一手功力,絕不在鬼婆婆之下,而你多指先生閣下,也不見得就不是我公冶某人的對手;你們師徒兩次吃虧,便是吃虧在不知鬼婆婆做六十大壽時,曾從南海巧娘娘處收到一件珍貴的禮物!”
多指先生道:“什麼禮物?”
公冶長微笑著一字字地道:“天蠶衣!”
多指先生先是一怔,接著長長歎了口氣,然後便低下頭去,沒有再說什麼。
這位多指先生此刻的心情,與當年垓下的西楚霸王,可說完全相同。
既然天意如此,還有什麼好說的?
血觀音胡八姑眼珠滾動,將信將疑地道:“你現在身上就穿著那件天蠶衣?”
公冶長微笑道:“不錯!”
胡八姑道:“這是鬼婆婆送給你的?”
公冶長笑道:“是家師為她療治風疾的代價。”
胡八姑道:“你平時經常穿在身上?”
公冶長笑道:“並不常穿,尤其是這種天氣,你應該想象得到,穿上它之後是種什麼滋味?”
胡八姑眼珠又轉動了一下道:“你今夜特地穿在身上,是不是你知道,今夜在這裏一定會遇上我們這位苗長老?”
公冶長笑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也不過是有備無息而已!”
胡八姑點點頭道:“好!閑話聊過不提。你要知道的是兩件什麼事,你問吧!”
公冶長笑道:“第一件,我想知道,今晚我要來這裏,如意坊那邊是誰透露給你們的消息?”
胡八姑道:“花六爺那位管事,小留侯花人才。”
她幾乎想也不想,便回答了這個問題。
她跟花人才之間的一段暖昧,早成為曆史陳跡,她如今對那位小留侯,已經一點胃口也沒有,當然用不著多事掩飾。
公冶長點點頭,這一點他完全相信。
這與他猜測不謀而合。
他一直懷疑的人,也正是那位貌似忠厚,但一雙眼神卻予人以鬼祟之感的花大管事。
他將這件事列為條件之一,主要目的,是為了要確定如意坊那邊,目前有沒有天狼會的奸細?
現在,他可以確定了:沒有。
道理非常簡單,花人才跟這女人顯然是今天才搭上的線,天狼會如果在那邊有人,將絕不會想到要借重這位小留侯。
胡八姑似乎沒想到公冶長提出的問題,竟然如此容易回答,因而忍不住接著催促道:
“你想知道的兩件事還有一件是什麼?”
公冶長微微一笑道:“另一件事是,我想知道你們那位天狼會主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誰將是最有希望的接班人?”
胡八姑臉色一變,麵現怒意道:“你問這種話,是什麼意思?”
公冶長笑道:“你可以把它當做一種善意的關懷。”
胡八姑麵孔一沉,正待開口之際,院牆上人影晃動,忽然如飛蝗般,殺進十餘條勁裝身形。
鐵頭雷公楊偉帶人回來了。
這位奉召班師的楊雷公,顯然還不知道這邊已經出了事故,身形落地之後,邁步從院後屋走了過來。
公冶長向後退了一步道:“你最好請這位楊長老暫時留在院子裏免得破壞了我們建立不易的友好氣氛。”
胡八姑果然依言向走過來的楊雷公大聲吩咐道:“楊長老請留步!”
揚雷公愕然止步抬頭,像是突然之間中了定身法,臉上布滿一片驚疑不定之色。
這位天狼長老的駭異是可以想象的。
血觀音胡八姑在天狼八老中,雖然是塊紅牌子,但由於這女人世故老到,八老之間,一向處得非常融洽。至少在這以前,他還沒有聽過以這種命令式的語氣,來指揮過任何一名天狼長老的行動。
這女人怎麼如此囂張了起來?
不過,他馬上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血觀音胡八姑吩咐楊雷公止步時,兩隻眼睛像是突然明亮了好幾倍。但是,在經過飛快地掃視之後,她雙目那股期切之色,便如曇花一現般消逝了。
她沒有在人群中看到被俘的薛長空。
如果楊雷公擄獲了雙戟溫侯薛長空,整個形勢無疑便會大大改變。說盡了大話的楊雷公,顯然未能達成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