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寫故事的時候,我從不事先構思結局。這是因為我希望在我腦海裏發芽成形的生命,有其自身的生命力,茁壯成長。
有趣的是,當我決定寫一個故事的時候,我的腦海中就已經浮現出故事的場景。
也許隻能用“故事的形態”這個詞來形容。每當我看到故事的全貌,想往已經發芽成長的故事上再添些什麼的時候,腦海裏都會回蕩起一個聲音——不應該這樣做。
《野獸召喚師》四部曲問世後,許多讀者來信問某個登場人物的結局如何,為什麼你不寫伊阿魯和艾琳如何相識相戀。其實對我來說,如果在四部曲裏寫下這些故事,會破壞故事的形態,這樣一來非我本意。
上中學的時候,我曾經讀到漫畫家(上艸下秋)尾望都先生的一段議論,他說他為不知粗糙和高明、效果和偷懶的區別的人而遺憾,這段話讓當時的我覺得很驚訝。
如果作品中有些沒有交代清楚的環節,該如何分辨這是偷懶還是為了追求效果呢?發覺自己不確定是否具備這樣的能力時,我感到很恐懼。那時我認為,如果沒有眼力鑒別作品是否完美,就沒有資格當一個作家。我至今還記得當時的結論。
執筆過程中我一直在做極限調整。在寫故事的那段時間裏,無論是睡覺還是清醒,無論我在做什麼,故事片刻不離腦海。
故事從我的腦海裏誕生,漸漸地自己成形。我隻是觀望這一過程,為了確定故事的臨界點,揉著眼睛不斷守候。
葉底的水珠因為表麵張力而保持形狀,並以最優美的姿態顫動著。故事與此相同,也有最為完美的臨界點。哪怕再有想寫下來的插曲,多加一滴水也會讓故事的形態分崩離析。
寫四部曲時,在我的心中,艾琳固然不用多說,伊阿魯和艾薩爾都是有血有肉、會呼吸的人物,他們經曆的人生一直都在我的腦海裏縈繞。他們如何相戀,走過怎樣的道路,都在我的眼前。
所以,如果我想寫,可以寫很多。但是,如果在四部曲裏寫出這些故事,對我來說,就是那多餘的一滴水。
主人公的戀愛是最具有吸引力的插曲。描寫他們的愛情,就像是烤年糕會有一個部分意外膨脹。我覺得,這一突出的部分會改變《野獸召喚師》這個故事的形態。
艾琳和伊阿魯如何度過了一段纏綿的時光,艾薩爾又走過了怎樣的人生,這些對我來說,是在寫完四部曲之後才可以動筆的內容。
《野獸召喚師》並不僅僅是兒童文學。
無論是兒童還是成人,隻要想讀誰都可以。我這樣想才寫下了這個故事。無論是內容還是修辭,我都沒有偷懶。
隨著艾琳的成長,讀者的年齡層也在提高。我感受到了這一點,不斷地寫了下去。這本書誕生於四部曲結束之後,是麵向那些感到自己人生已經過半的讀者寫下的故事。
那些深切感到人生時光奔流、轉瞬即逝的讀者,我希望他們能在書中尋找到快樂。
我這麼說,並不是希望年輕讀者走開,我更期盼的是年輕讀者在讀完之後,於人生過半時重新捧起這本書,可以有與年輕時不同的感受。這才是給作者最為欣慰的獎勵。
寫作過程中,我得到了三位先生的大力協助。
《刹那》中有許多關於妊娠和分娩的情節,婦產科醫生竹內正人先生對所有相關的描寫、知識、場景進行了校閱,並且提出了許多寶貴意見,從而使書中的措辭含蓄且充滿情感。《隱秘心事》中涉及野生動物觀察、病情診斷、寄生蟲等知識,獸醫齊藤慶輔先生,這位長年進行野生動物觀察治療的專家向我提出了準確詳細的建議。而西卷丈兒先生則是《刹那》的第一個讀者,他對我書中首次出現的,由男性敘述的故事是否存在偏頗進行了仔細校閱。在此,謹向三位表示衷心的感謝。
齊藤先生在讀本書的清樣時,恰逢在北海道山中調查,可以說與書中描繪的場景十分吻合。在本書的創作過程中,無論是齊藤先生的指正,還是長年在迎接生命誕生一線的婦產科醫生竹內先生講述的經曆,都讓我受益匪淺,也讓我心中的故事更為豐滿。他們為自己的工作傾注心血,我深感他們的視角和措辭具有一般人無法擁有的深度和廣度。
有這些先生為我的作品校閱引航,我深感幸福。
講談社文庫編輯森山悅子女士為《第一次》提供了讓人莞爾的親身體驗,淺野隆廣先生、阪川榮治先生和田中久子女士為本書配製了精美的封麵並負責精心裝訂。最後我由衷感謝責任編輯長岡香熾女士,是她發揮了自己一貫的“魔力”,才使這本《時光的碎片》呈現在讀者麵前。
謝謝諸位。
2012年6月8日 於我孫子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