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的情況並太不危險,但是出現意想不到的情況:醒來的時候,看不見東西。醫生說是車禍引起的腦震蕩。腦袋中有血塊壓迫視神經。這種情況很難處理,因此很難斷定他什麼時候會複明,也許是短暫,也許是長久失明。
這個晴天霹靂砸懵了所有人,陸羽一直沉默,曼兒反而冷靜的一滴眼淚也沒有了,她對趕來的鄭穎風等人說:“你們回去吧,讓我和他靜一靜。”
空蕩病房裏終於隻剩下黯然相對的兩個人,曼兒看著陸羽平靜的說:“如果你失明了,我會放棄一切陪在你身邊。”
陸羽說:“我知道。”他感覺到曼兒的唇印上來。他用手指輕輕觸碰她的臉,在心裏回憶著她的樣子。突然的,他的眼睛可以感覺到光亮,他又看見她花朵般潔白的臉。陸羽按捺著心頭的狂喜,說:“曼兒,你的臉很平靜。可是我感覺到你的傷心。”
“啊?”陸曼兒沒有反應過來,喃喃地問:“你說什麼。”然後她突然反應過來,整個人被一種巨大的喜悅包圍住,她歡呼尖叫:“你可以看見了,對不對?”一直沒有哭的她,這時反而喜極而泣。
“是啊。這是你的鼻子,這是你的嘴,這是你眼睛。這是你的眉毛,這是你的耳朵。對不對?”陸羽用手點著她的臉,露出孩子氣的笑容。
曼兒的眼裏凝滿了淚水,笑容卻燦爛如花:“我愛你!我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不是一時衝動。雖然為了音樂我可以付出全部,但為了你我可以放棄音樂。你才是我最大的信仰。”
陸羽緊緊抱住曼兒:“如果我看不見了,我會自私的要求你留在我身邊,可是現在我看見了,所以你仍舊要飛到維也納去,那裏才是屬於你的天空。”
曼兒擦幹眼淚,溫柔地親親陸羽的臉:“我會去的,讓時間去證明,我們是愛著的。”
“乖。”陸羽摸著她柔軟的發絲,滿眼溫柔的笑:“你看見嗎,我用你的頭發繞在我的指尖,所以永遠不會愛上別人了。”陸羽伸手讓曼兒看見纏繞在他指間的一縷青絲。
結發為同心,恩愛兩不移。
一個多月以後,陸曼兒走了,先去了北京,一年之後去了維也納,陸羽也去了北方,他想看看那些風沙掩映下寂寞荒蕪,骨子裏蕩漾著燕趙悲情的城市。北京,漫漫的風沙,明亮的慘白的陽光,夕陽裏的故宮,鐵壁銅牆的紫禁城,紅牆黃瓦。血色的壯麗荒涼。綿延萬裏長城,是怎樣壯闊蒼涼的霸氣,他考上了北大,留在他喜歡的北方城市。而鄭穎風和李好好約好了一起留在上海,因此考取的是複旦。但現實就是現實,像趙琳和曹軍隻有分隔千裏,靠著電腦和電話維持思念,那樣的煎熬讓趙琳不免黯然神傷。
陸羽經常用DV拍一些帶子寄給曼兒,告訴她:這是四月的北京,依舊空曠天空蕭索的樹,這是夕陽裏的故宮,這是暮色漸濃的長城,這是很好吃的涮羊肉,這是非常紅非常大的糖葫蘆。他在假期裏會去四處旅行,他說:“我帶你去看中國”。
曼兒也經常會帶子寄回來,記錄著她生活的點滴,她說:在維也納,我覺得自己是在上帝的手心舞蹈,這裏遍地都是美妙聖潔的樂章。我去了莫紮特寫安魂曲的地方,他是那樣獨特的人,生活潦倒糜爛,音樂卻聖潔無暇,我開始練鋼琴,我覺得自己愛上了肖邦。維也納下起小雨來,那些細碎的石子路,老舊安靜的房屋,會讓我覺得我還在中國,隻是你不在我身邊我會覺得寂寞。
她說:“小狐狸,我很想你,雖然音樂讓我幸福,但你是無可取代。”
她在DV裏淺笑盈盈。笑容憂傷明亮。陸羽看著她的笑容,在空蕩蕩的房間裏開始抽煙。他們的約期還有遙遙的幾年,在這中間,曼兒苦修音樂,而他也要認真的完成學業。曼兒說的對,她是在維也納,不是在香港,不可能隨意見麵,因此必須忍受刻骨思念。
陸羽在北京寂寞的安靜上著大學,卓而不群的他身邊還是圍繞著眾多的追求者,依舊是不喜歡交際的個性,所以幹脆在學校外麵獨自居住。和YOYO一起生活。
他偶然拿起了攝影機,拍下生活中自覺值得捕捉的細節:深夜大風呼嘯的地鐵站,站台上亮白的燈光,陌生人在燈光下的靜默的側臉,錯亂交纏的人影。晚歸的人茫然恍惚的表情,電車上的沉默男人,高速公路上的加油站,喧囂的三裏屯,被隱沒的人,清晨寂寥的馬路,青灰色的由明轉亮天空,雲朵流轉的光線。他向來沉默寡言,但對鏡頭光線有著敏銳的觸覺,偶爾的機會將自己拍攝的照片,寄去參賽。因視角獨特,風格犀利而獲得好評。而後間斷地為數家雜誌拍攝照片,逐漸擺脫母親的供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