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小到街頭手彩騙術,大到戰爭計謀運籌,十分管用而又古老,具體起於何年難以考證。將蒙騙視為智慧而津津樂道的中國人,對做局並不是特別討厭,甚至還有些佩服,對那些不小心上當受騙的倒是加倍奚落和諷刺,譏笑他們的愚蠢。”
“這個我知道,《孫子兵法》和《三國》、《水滸》裏麵通篇講得都是這個!”
“幹古玩這一行,傻買傻賣不行,得創市;要創市,就要做局。不過,做局隻是中間階段,前麵還有‘選局’,後麵還有‘保局’。”
“意思我明白,不過還請老師指教。”
“選局:不缺少發現,怕缺少思考;做局:不缺少創意,怕缺少創造;保局:不缺少先機,怕缺少壁壘。”
年輕女人點上一支煙,大大咧咧地使勁抽了一口,咳嗽著費力地思索。
“你拿到貨回潘家園以後,等待時機,隻賣給來自藍海的人。記住,別人不要賣。”
“我記住了。”
“把嘴閉住,什麼都不要說,好嘴事半功倍價值連城,臭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前些年古玩圈有人因為亂說被致殘的事,你肯定聽說過吧?”
“您放心,我不會亂說的!您幾時把貨給我?”
“下周一。”
“好嘞,您瞧好吧!”
年輕女人豪爽地把一杯酒掫進嘴裏,抓起兩大塊羊肚填進嘴裏猛嚼。中年男人虎視眈眈地盯著對方,已經看到這個年輕女人的眼白布滿紅絲,上下眼皮和鼻翼、顴骨都已見暗紅。分手的時候,他擁抱了她一下,還在她的額角給了一個輕吻。然後就打車揚長而去。
中年男人帶著酒氣躊躇滿誌回到家裏。這是一座藍海市剛剛流行起來的躍層式的房子,兼具了別墅樓的部分功能卻沒有那麼大麵積,因而也沒有那麼貴。不過,上下樓的麵積加起來也有二百多平米了。客廳裏,一個與他年齡上差了二十多歲的小女人正等著他歸來,裹著一襲粉紅睡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是那種懸掛在牆上的液晶寬屏。他一進屋,小女人就像小鳥一樣飛向他的懷抱,純棉拖鞋被甩得飛上茶幾。可是,小女人被強烈的酒氣頂了一下子,便急忙脫離了他撅起小嘴回到沙發上。
“說你多少遍了,別總喝酒,你不想要兒子了?”
“誰說我不想要,天天做夢夢見兒子從天而降。”
“你這個樣子能要嗎?想弄一個弱智出來啊?趕緊去洗手間衝澡、漱口,在澡盆裏多泡一會兒!”
中年男人嗬嗬笑著脫下外套掛在大衣架上,換了拖鞋走進洗手間。
小女人很漂亮,脂粉氣很濃,與客廳裏多寶格裏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十分搭調,更與二十年前紅極一時的電視劇《紅樓夢》裏的襲人、平兒或尤二姐都很像。之所以這麼說,就是因為她身上缺少正房的大家之氣。嚴格意義上講,她確實不應該算正房,她是介入這個家庭兩年,導致這個家庭解體,才由情人變為正房的,這種身份的女人在氣質上是掛樣兒的。急於要一個兒子,其實也是想盡快洗刷掉自己身上不合理的成分。
她的心理與男人的心理正好合拍。
而這個男人真正的正房此時帶著二十歲的女兒單過,住著麵積狹小的一室一廳,正日日盼著丈夫盡快實現夙願回到身邊。
這個男人有什麼夙願?就是想要一個兒子。他信誓旦旦地告訴原配妻子,一旦有了兒子,他就與小女人離婚,回到原配妻子身邊。男人的話可信嗎?天知道!
估摸著男人快洗完澡了,小女人關掉電視,穿上純棉拖鞋,沙沙地踩著地毯走上樓梯,來到樓上臥室,打開光線幽暗的壁燈,鋪床,然後散開綰著的頭發鑽進被窩,讓漆黑的長發墨一般潑撒在鴛鴦枕上。她兩眼微閉,醞釀情緒。而對麵牆上是特製的頂天立地的多寶格——不,因為沒有形製那不應該叫多寶格,而應該叫貨架,上麵密密麻麻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深色瓷瓶。看得出來,主人公偏愛瓷器。而這些瓷瓶在幽暗的燈光下,像一隻隻鼓凸的眼睛。
男人上樓來以後,走進臥室掩上門,默默欣賞了一會兒床上美人的睡態,便上床,鑽進被窩,把一支胳膊伸到小女人脖頸後麵抬起小女人的頭,把自己的嘴吻上去。這一吻就吻了半個鍾頭,直吻得小女人渾身發熱發燙來回扭擺,從鼻腔裏發出一聲緊似一聲的呻吟,他才把身子覆上去。貼牆的那些多寶格裏的瓷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們。
事畢,兩個人緊摟著纏綿著說話。
“寶,今天拍賣公司小劉找你,說秋拍在即,請你看看預展,並聽聽你的意見。”
“寶,我懶得管他們的事,是是非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