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底下哪裏都是這麼好的事情。幾個月後的一天,朱歹英和他們一夥照常坐著車出門,這次是直接開到了一個中專門口。車裏的人輕聲討論著“這次是哪家的老板”“還在讀書的學生,應該比小孩要多很多。”
一行人坐在車裏等到了傍晚,看到一個女學生一個人遠遠地往這邊走了過來。經過這輛車的時候,她家男人猛地把車門一開,手使勁往外一撈,就把人擄上了車來,連“救命”都隻來得及說出一半。自己男人和另外一個人飛快地把這女學生的手腳都捆了個結實,還往嘴裏使勁塞了一塊破布。他還不忘回頭看一眼,喊了句“快走快走,有人朝這邊跑過來了”。
車子飛速往前麵開,沒人管車門關沒關好了。朱歹英看到這種情況有些發懵,因為她知道這些人拐了這個學生是要做什麼。小時候她家下麵那戶的兒子是個傻的,有一年突然就擺了酒娶了媳婦。朱歹英和哥哥姐姐跑去看新娘子,卻發現新娘子整個人都是被捆在床上的,嘴巴和耳朵都塞起來了,眼睛被拿一根布片圍了起來,早已經被眼淚浸濕了。
朱歹英再一次看見那家媳婦的時候,已經過了好幾年。隻看到那個女人大冬天的隻穿著件破破爛爛的開衫,瘋瘋癲癲地在陽台上說著什麼。過了一會兒卻直直地轉過身來看著朱歹英,抓著脖子上的鏈子尖叫,把當時還年幼的朱歹英硬生生嚇出了一身病,高燒了好幾天。
一想到這件事,朱歹英就開始坐立不安起來,身下的座椅像是一下子長出來很多把刀,直直地刺向她的心口,把她不堪的那些記憶偷偷攪做了一鍋,生生往腦海裏灌。
車開到了國道上,剛好經過一排渣土車的時候門突然開了。那個女學生趁風灌進來迷了眾人眼的時候使勁一掙紮,從車上跳了下去。
朱歹英剛好目睹了全過程,她發現那個女學生跳下去甚至還是笑著的。可是周遭的渣土車實在太多,麵包車開得又實在是快,那個女學生跳下去當場就被一輛渣土車撞飛,高高地飛起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朱歹英不由自主地尖叫了起來,往門那邊衝。旁邊人死死拉住她,把她按在椅子上捆了個結實,把車門一關,就這麼開走了,停都不停一下。
朱歹英回到住處後臥床休息了幾天,才緩過神來。這天她看到自己男人回來了,便好聲好氣地求他,要他放自己回老家去,這個事她實在是做不來。
男人一言不發地聽她一個人說了很久,聽煩了就幹脆直接吼了出來:“回去回去,你還想能回哪裏去。你都做了這麼久了,所有的人你都認識,所有的情況你都知道,你覺得你走得掉嗎?我看你收錢的時候不是挺開心的,這下子想起來要做個好人了?”
朱歹英不知哪裏生出來天大的勇氣,站起來罵道:“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意願,隻覺得自己開心了天下所有人就應該一樣開心,不由分說把我拉進來,做這種爛舌頭爛眼睛的事情。我上輩子是造了天大的孽才會遇見你這個人。”
男人麵紅耳赤,明顯是快被氣瘋了。他一個巴掌呼了過來,朱歹英沒來得及躲開,竟給他打到耳鳴。這一巴掌還是不解恨,男人拿起旁邊的凳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打,朱歹英喊都喊不出聲,硬生生在地上被翻來覆去地打了半個鍾頭,命都沒了半條。
自那以後,朱歹英就像是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一樣,每天都機械地過著。她沒注意到的是,自己的生活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高風險高收益滲透得徹徹底底,稍微過幾天不開張心裏就像有螞蟻在亂爬,把錢拿在手裏數了又數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