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獨眼男人也打了個哆嗦,事情已經過了快三天,可他每每想起與鏢師廝殺的情景就忍不住心裏發寒,倘若點翠山不是他們的大營,如果大哥陳寶山沒有及時派人來援,恐怕那天晚上橫屍山下的就是自己。
放眼山寨,剩下二百人大多是草莽漢子,真正會武功的不過五十,其中以陳寶山武功最高,他是白沙門叛徒,不僅練得一手好掌法,還擅使暗器,如此才能率領他們打退三次官兵圍剿。然而,鎮遠鏢局跟這群吃官糧的空架子不同,他們立業百年,家底豐厚,人手眾多,鏢師之中不乏江湖一流高手,若是前來複仇,別說一個陳寶山,恐怕十個也不夠打殺。
陳寶山也明白這一點,他叛出師門做賊寇,素來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思慮之後下了決定:“既然如此,咱們就趁早離開此地,另謀生路!”
此言一出,眾人有驚也有喜,隻要想通關節,誰也不想去做碰石頭的臭雞蛋,而誠如陳寶山所說,那兩箱紅貨價值不下萬兩,兄弟們分一分,以後就算不再打家劫舍也能過上好日子,彼時各奔東西,鎮遠鏢局就算想找他們尋仇也無覓處了。
王幺娘率先一笑,緊接著又皺起眉:“大哥,眼下官兵已經把點翠山圍住了,我們要想走脫並不容易。”
“不,易如反掌。”方才的落魄書生看向陳寶山,“咱們兄弟九人都有武功傍身,又熟知點翠山地勢,眼下夜色黑沉,憑咱們的實力逃出去,誰也不會發現。”
獨眼男人又驚又怒:“老四,你要拋下兄弟們?!”
“二哥,識時務者為俊傑。”落魄書生環視眾人,“九人夜奔悄無聲息,近三百人若要離山就隻能硬闖,一不小心就誰也走不掉,何況……”喵喵尒説
兩箱紅貨雖然價值連城,可一旦分給二百餘人,他們又能落下多少?
刀口舔血這麼多年,不是沒想過金盆洗手安居樂業,如今大好機會就在眼前,誰能為了不相幹的人輕言放棄?
落魄書生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他知道大家都明白。
兩個大箱子就擺在中央,裏麵滿載金銀珠寶,在火光下璀璨生輝,晃花人眼也迷亂人心。
一時間,誰也沒有再說話,隻定定地看著它們。
半晌,先前沒有開口的老者起身向陳寶山行了一禮,道:“如今朝野黑暗,民不聊生,眾弟兄大多都是流民出身,我等也是無奈落草,蒙大哥施救收留,一路追隨,然而這些年打家劫舍,手頭都有人命在,一旦被官府所擒,兄弟們都免不了斬首下場……老朽感念大哥恩情,然年邁力衰,就留下與眾弟兄赴死。”
王幺娘神色微慟,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老者直起身,不再看珠寶一眼,轉頭向洞口走去,眼看就要邁入夜色之中,一抹寒光從王幺娘眼前掠過,她看到飛刀在布衣上綻開血花,老者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撲倒在地,身體痙攣了幾下就不再動了。
她沒有看清出手的人,也無須看清。
在分贓逃命之計出口刹那,在場之人已經沒了第二個選擇,因為消息一旦走漏,不等官兵破防,寨中兄弟就能撕了他們,倘若鬧得不好,誰也走不掉。
陳寶山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無猶豫之色。
“分吧。”
輕飄飄的兩個字,定下了餘生富貴與兩百多人的生死。
剩下七人互相看了一眼,正要有所動作,忽然聽到外麵傳來喧嘩聲,伴隨著越來越近的急促腳步聲,彼此心頭都是一凜,獨眼男人率先起身,厲聲喝道:“發生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