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州是大靖西川境內一座不起眼的小州城,物流集散勉勉強強,工商農業發展也是一般,倒挺適合人安居養老,尹湄沒有點名道姓,方詠雩卻知道她說的是誰,冷笑道:“我要殺他,可不會留下全屍。”

他以為尹湄會慍怒,畢竟兩人為此事爭執了幾回,還隔空給對方找過麻煩。

然而,尹湄不僅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她平日裏冷若冰霜,這一笑就像月下雪蓮盛開,令方詠雩心下微訝。

“那麼……第二件事,我去了趟塞北,發現呼伐草原上有一新幫派崛起迅速,名為‘日月門’,根據一些蛛絲馬跡,懷疑其為青狼幫改頭換麵後的勢力,以為江煙蘿麾下那幫餘孽又死灰複燃了。”見方詠雩臉色倏冷,尹湄抿唇道,“可當我繼續追查,發現寒山竟與日月門有所合作,且來往不淺……你也知道,寒山現任山主白知微肩負治療成安公主的要任,我不敢大意,親往求見詢問,可她剛好不在,我不能在關外耽擱太久,從寒山族人口中打聽到日月門的門主是蒙麵打扮,不清楚男女老少,隻得回來了。”

這兩件事乍一聽上去好像八竿子打不著,可方詠雩在片刻怔然後立即明白了過來,纏在腰間的玄蛇鞭動了動,他半晌才道:“你懷疑是……”

“當年你趕回葫蘆山的時候,我是跟著你一起重回道觀的。”想起那片紅雪,尹湄至今都覺得心痛,“我走之前,他就在大殿裏,前後不過兩個時辰,殿裏隻剩下了蕭正則的屍體,還有多出來的一灘血。”

方詠雩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攥緊成拳,道:“我搜遍了整座山,發現了幾具新鮮的黑衣人屍體,應是江煙蘿留下盯梢放訊的人,他們都是被人一劍穿喉而死,而在燃放煙花的庭院裏,沒有屍體,也沒有血。”

“子母同心蠱,同生共死……連殷先生都無能為力,他那個時候也的確重傷瀕危,應是十死無生,唯有你我遍尋至今。”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一日不見到他的屍體,就不信他死了。”方詠雩垂眸看向尹湄,“若非如此,我早在發現那狗皇帝沒死的時候就衝去昌州把人給碎屍萬段了,哪還能讓其多活一年半載?”

尹湄笑了一聲,依稀回到了當年在水雲澤裏明眸善睞的年紀,她道:“既然如此,你可願替我走一趟塞北?”

方詠雩輕嗤,轉身便走,剛出幾步,身後突然傳來破空聲,方詠雩反手一接,竟然是個頗沉的長盒子,打開來看,裏麵放著一柄無鞘的細劍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他拿起其中一塊牌子,上頭赫然寫著“薛泓碧”三個字。

“這是——”

“我用了一年時間,製造出‘薛泓碧’的身份憑據和生平證明,飛星案平反後對九宮後人的撫恤補償也按他的份劃在這個名字下麵……過去了這麼多年,很少有人記得他到底是誰了。”尹湄緩緩道,“無論此行結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把這些東西帶回到他身邊,這是他應得的。”

方詠雩沉默了一陣,對這番話不置可否,他身子一旋就回到馬背上,風將衣衫拂得獵獵作響,揚鞭策馬,一騎絕塵。

其實今晚的風很冷,好在月圓且明,滌塵世,抱山川,照夜行人。

莫問前程後路,哪管聚散離歸,便連生死亦可拋,人從江湖來,又往江湖去,揮散今朝風和雨,重逢昨夜星與月。

若能如此,何懼道阻且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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